在一个漆黑的夜晚,周文宏遭受了重创,就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里。
一切都是预谋好的。我(方茗)打听过周文宏同宿舍的同学,知道那天下午,周文宏出去有事还没回校。我也知道他回学校,一定要经过那条小巷。
所以我就让那辆车停在那儿,里面有王老板安排好的四个打手。我看见周文宏施施然走过来,我就下命令道:
“没错,就是他!哥几个给我狠狠地打就是啦!”
于是汽车便启动了,朝周文宏猛撞过去。周文宏发现了不对劲,开始加速奔跑,同时也狡猾地改变着方向。
但是周文宏往哪里跑,汽车就往哪儿追。我相信,这一定使周文宏的恐怖感达到了极限。他最后被逼到墙角,无处可逃。
周文宏居然闭上了眼睛,听凭命运安排,绝望地等待着,被撞死的那最残忍的一瞬。
可是汽车停下了,从车上下来了四个膘肥体壮的大汉。他们把周文宏从墙角拎了出来,一拥而上,不由分说地拳脚相加。
我坐在车里,亲眼看着周文宏被暴风骤雨席卷着,像一条泥鳅一样翻滚着。刚开始时他还呻吟,后来就没有声息了。
很久以来,我那仿佛被捆扎的心,现在忽然就放松了,甚至慢慢地升腾了。我感到了一丝快意,渐渐地,整个身心似乎超升了。
我发现,在每个极端事件最后的时刻,我都会产生一种被绝望逼出来的快感。我想起我参加高考的时候,考数学的那一场,最后有一道大题还没做完,可是铃声却忽然响了,那位监考老师喊道:
“本场考试结束!请考生立即放下笔!”
这个时候,我紧张得不知所措,着急得眼冒金星,就在那个瞬间,我两腿之间忽然一麻,一种惊天动地的令人眩晕的快乐突然降临了!
我当时仿佛进入了天堂,我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。那一刻似乎比汶川大地震更令我震撼。直到很久之后,有一次我对周文宏说起此事,说起我内心的这种快感,周文宏当时呵呵笑道:
“这其实也是一种高潮。”
也许我的内心隐藏了什么,快乐能激发它,紧张能激发它,极度的痛苦也能激发它,这种可怕的暴力也能唤醒它。
现在,周文宏知道他的痛苦,带给了我极大的快感吗?他会不会在电光石火之间,回忆起我们的对话,想到他的血肉横飞,竟然给我带来了高潮呢?
颤栗过后,我仿佛一下子就释然了。那几个小伙子,把周文宏打晕了之后,过来问我:
“方姐,要不要彻底废了他?”
我迟疑了一下。我想起了我曾经发过的誓,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;我想起了那半河血水。
我把头伸出了汽车窗户,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周文宏,这个曾经多次与我做爱令我舒服的男人,如今就像一条没有生命特征的丧家之犬。
忽然,我似乎感到周文宏的眼睛努力地睁了一下,似乎看见了我。我的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东西,我仿佛在瞬间就忘记了我的誓言。
我对几个小伙子挥了一下手,说了一声“算了”,那几个人就上了车,然后这辆汽车就箭一样飞驰而去。
我最后转头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周文宏,我的双眼忽然就湿润了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报复了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,我竟然还会流泪。
我不是恨他吗?现在气愤已消,周文宏这次遭受的痛击也够重了,估计十天半月也难站起来了。如今我应该高兴才对啊,可我为什么要哭呢?
我仿佛又看见被血染红的玫瑰园,又看见那个刚刚孕育的生命顺河水漂去,我感到自己的青春也已经随血水而去了。这当然不是这一顿痛打就能相抵的。
我点燃了一支烟,轻轻地吸了一口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——以下是周文宏的自述: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才渐渐醒过来。我觉得天是旋转的,我觉得树木、房屋都是倒着的。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。
我慢慢地想起来了,我刚刚被人痛打了,打得死去活来。我勉强地微笑了一下,我忽然发现,这顿痛打太让我痛快淋漓了。这些天我几乎被强暴苏灵的悔恨折磨得快疯了,苏灵对我的仇恨几乎把我的心都揉碎了。我都恨不能把自己打死,死了算了,一了百了!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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