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上了楼,还没走到门前呢,就已经听得到门后嬉笑的声音。守在门外的两个未留头的小厮见了他们,忙矮身推开门。
里头每人面前设一长条案几,并无座,地上铺着织金绣缎的绵软坐垫,众人便盘坐其上。另有服侍的美姬,软软地靠在案几边,与公子斟酒笑谈。
林瑜一眼看过去,大多都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扬州本地的公子哥,那么上首三个便是茅纹口中的叶公子并甄公子了。
亦帧即化名叶三的叶赫那拉氏&iddot;亦帧在看见对面款步走来的四人时,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揽着美姬的手,坐直了身子。
茅纹笑道:&ldo;这便是京城来的叶三公子,这位叶四公子。&rdo;他示意叶三公子边上的冷面青年,又指着一个锦绣公子道,&ldo;这人你没见过,乃是金陵甄家二公子。&rdo;
那叶三便笑道:&ldo;你不必说,我知道他。&rdo;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瑜,对着叶四说,&ldo;果真是江南林郎,皎皎如朗月,可把这一屋子的人都给比下去了。&rdo;
又问林瑜可有字,听林瑜笑言无字,便道:&ldo;也是,你还小呢,我大一些,便叫你一声瑜哥儿吧?&rdo;说着,叫张罗着叫他坐在自己身边。
茅纹最怕这个,若单纯欣赏倒罢了,可谁知道这些皇族中人是个什么心思呢!忙道都已经备好了,再挪动也不方便,实在惊扰云云。
叶三公子便遗憾地道一声也罢了。茅纹这才松一口气,拉着林瑜在自己身边坐下。
另一边,贾琏不意竟遇上了两个皇子,还有贾家的老亲甄家的公子,招呼过之后,便在甄二公子的下首坐了。他们虽不认识,却也算得上互相闻名已久,彼此问候一番倒也有话可聊。
林瑜瞅一眼地上,在美姬的服侍下脱了靴,扶案正坐,另有一身段容貌皆不俗的娘子上前来服侍。只是她见这个小公子虽嘴角带笑,但是一举一动皆严谨自持的样子,便不敢如别人一般靠上去,也端正地跪坐好,照顾吃酒挟菜罢了。
一边的茅纹见了,不由得浑身一僵,少不得悄悄地将自己盘得舒舒服服的腿塞到屁股下面去。陪侍的歌姬见了,悄悄抬了袖子,遮住了翘起的嘴角。
林瑜端了酒杯,只拿在手里看杯子上的花纹,侧头悄悄地问茅纹:&ldo;什么江南林郎,我怎么不知道。&rdo;
&ldo;弟弟哟,你真是读书读傻了。&rdo;见林瑜眯起眼睛大有威胁之意,他忙摆手道,&ldo;这不是一干好事者传出来的么,一开始还只是在扬州之内说着,看样子现在外头也都知道了。&rdo;
见林瑜容色淡淡,不怎么高兴的样子,茅纹笑道:&ldo;你又是院试案首,信不信等你中了秋闱,名声能传到京城去。&rdo;顿了一下,他偷眼看了看上首俩兄弟,压低了声音道,&ldo;只怕都不用等秋闱了。&rdo;
林瑜睨他一眼,道:&ldo;什么好事不成?&rdo;
他前一段时间真是忙昏了头,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传些什么,辰子那边也没有禀报,看来应该还只在上层以及读书人的圈子里流传,暂时还没传得人尽皆知。
&ldo;也不是什么坏事。&rdo;茅纹小声笑道,&ldo;你又不是卫玠,且看不死。&rdo;
上首的叶三公子见了,便笑道:&ldo;你们两个说什么小话呢,只管把我们都给抛在一边。&rdo;
茅纹如此这般地说了,那叶三公子打趣道:&ldo;瑜哥儿这便羞了,等日后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之时可怎么办呢?怕是香帕子都能把你淹了去。&rdo;
林瑜谢道:&ldo;借三公子吉言。&rdo;想了想,他认真道,&ldo;若有幸有那一天,小生便秉明圣上,求一块帕子遮羞吧!&rdo;
听着这一席话,在座的掌不住都笑了,连那叫人亲近不起来的四公子也略略地勾了勾唇角,三公子更是开怀大笑道:&ldo;真真是个妙人。&rdo;又道,&ldo;我见你小小年纪就这般自持还当是四弟一般,是个冷面书生呢,谁知竟不是。&rdo;
那四公子对着打趣自己的三哥无奈地摇摇头:&ldo;三哥!&rdo;
花船渐渐地调整好了角度,正对着湖边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。便有小厮一层层地将戏本子递上前来,有请贵客们点了,再叫小戏子们扮将起来。
戏本子到了杨于庭手里,他父亲是扬州知府,原也是他做东,只是茅纹一向与他好,又更长于这些事,他就不大显出来。
杨于庭捧了,奉与上头三公子,三公子转头递给四公子:&ldo;四弟?&rdo;
四公子也不推脱,拿了来点了一出长生殿、一出玉簪记,就叫身侧美姬重新奉与三公子。三公子不接,道:&ldo;请瑜哥儿。&rdo;
那美姬忙矮身下来,递与林瑜。
林瑜正要接过来,就听一人出声道:&ldo;这么说,林盐政的夫人竟是有喜了。&rdo;声音之大叫在座的都听了去,那人笑着探身问林瑜道,&ldo;这般大喜事,怎么不听瑜哥儿说起?&rdo;
第38章
&ldo;就是这个孙子一眼看见了你的画舫,还嚷嚷了出来,拦都拦不住。&rdo;茅纹咬着牙压低声音提醒了林瑜一句,然后扬声道,&ldo;怎么,程公子连别人家的后宅都一并关心起来了,可真是事无巨细啊!&rdo;
那程公子叫茅纹一句话挤兑地涨红了脸,他冷笑一声,道:&ldo;你急什么,怎么不叫瑜哥儿来说。&rdo;不过一个盐政的堂侄,脸略长得好看了些,竟压了他们这些人一头,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地端起来了。到时候人家正经嫡子一生,哪里还有他站得地!
林瑜神色不变地从美姬手里接过戏本子,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对面神色微变的贾琏,知道自己看住了这半年的秘密算是叫他给漏出去了。
不过,也无妨,横竖别院已经修葺好,这些日子就可以搬过去住。原本也没想能瞒住这么久,贾琏来之后他就与林如海商量过,借着贾敏娘家来人把消息放出去。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,正巧今晚就给撞上了,也好。如今一屋子的都是扬州府最顶尖的官宦人家公子,那人这么一嗓子,只怕明儿整个扬州府都知道了。效果可比他刻意去放消息要更加来的自然。
只还没来得及出声,就听上头叶三公子沉声道:&ldo;瑜哥儿这三个字也是你叫的?&rdo;扬州府还是太小了一些,一个小小的同知之子就敢这般猖狂,&ldo;可是本、公子的庙太小,容不得你这一尊大佛!&rdo;
那程公子脸色刷得一下就惨白到底,忙道:&ldo;是小可放肆,搅了三公子的雅兴。&rdo;说着,狠狠瞪一眼林瑜,缩回案几后不出声了。
三公子冷冷地盯着那人一会子,沉默了片刻,直叫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噤了声。
&ldo;三哥。&rdo;四公子神色淡淡地提醒一声道。
三公子回头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,心里记起这一回是微服,实在不必为了一个小小的口角闹大了,这才出声道:&ldo;也罢了。&rdo;又看着林瑜道,&ldo;瑜哥儿怎么说?&rdo;
林瑜点了一出思凡就叫美姬奉与叶三公子,然后笑道:&ldo;三公子抬爱,只是我一向不大看戏,随便点一出,您看呢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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