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有劳大嫂。&rdo;殷元昭四处打量,两间土砖搭的房子,房檐上盖着稻草,旁边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,面黄肌瘦,睁圆了眼瞧着他们。
大柱拉了张桌子放在三人中间,笑呵呵地解释道:&ldo;这是我家四丫头。四丫,还不快去帮你娘的忙。&rdo;四丫听见了,撒腿冲向灶房。
殷元昭坐下来,接着刚才问道:&ldo;朝廷的税都有定律,他们怎么敢胡作非为?&rdo;
大柱抽了几根竹篾开始编筐,一边说道:&ldo;说你是个读书人一点不假,怎么不明白一个道理?山高皇帝远,皇帝手再长,哪里管得到千里之外。再说了,皇帝天天山珍海味吃着,怎么明白底下人的苦。&rdo;
&ldo;难道就没人来管?&rdo;
&ldo;怎么没有!听说年年朝廷都有御史下来,那又如何?还不是饱餐一顿走了。去年有人拦马诉冤,冤屈没道完,就被打得断了气。&rdo;
殷元昭面上微冷:&ldo;竟有这等事!&rdo;
大柱低着头,竹篾在他手上生了刺,扎出几道血痕。他满不在乎地说道:&ldo;听说刺史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哥哥,谁敢管,又不是吃饱了撑的。这年头能活着就是不容易,何必自找苦吃。&rdo;
不过一会儿,母女便端来饭菜。两碟新鲜菜色往殷元昭和张迟面前摆,自家面前摆着乌漆的一盘。说是饭,殷元昭和张迟碗里粘稠些,其他人碗里米粒可数。
大柱娘子见他们不动筷,红着脸道:&ldo;家里简陋,怠慢了。&rdo;
殷元昭看了眼张迟,张迟立马会过意,将两人碗里分出一大半。
大柱忙拦道:&ldo;公子这是何意?你们是客人……&rdo;
殷元昭道:&ldo;大哥大嫂盛情,本就愧不敢当。若是再如此,我真当是无立足之地。&rdo;大柱推辞不过,只好作罢。
殷元昭伸出筷子,尚未到乌漆漆的菜盘,张迟抢先一步,飞快地夹了吃进去,却是一股酸气直冒,让人梗着眉头都难以下咽。
大柱见状,黝黑的面皮上亦是红了一层。他推了推碟子:&ldo;你们吃这些,这是新鲜的。&rdo;
看出殷元昭不死心,张迟压着他的筷子,迟疑道:&ldo;公子……&rdo;殷元昭绕过他自顾夹了菜送到嘴边,浑然不觉其中的酸腐气。
他浅尝辄止,心中止不住的怒气!将士们在边疆抗敌,为的就是国安家宁。地方官吏身处和平地,却鱼肉百姓。长此以往,百姓贫苦,家何以宁,国何能安!
第37章长风破浪会有时
是夜,圆月如盘挂在半空,铺就满地光华。锦州城内人寂鸟歇,万籁俱静。
小巷中两道人影快速晃过,在空荡荡地夜城尤为显眼。
齐越领着柳大官避过巡城小兵和更夫,来到深巷处一座院落。院门紧闭,透过门缝亮着几点烛火,和月华搅在一起,银白黄晕层层叠叠。
齐越环视左右,还没来得及叩门,梁益的冷脸蓦然出现在他面前,背着月色形似勾魂无常。他急往后退了几步,而后定下心神拽着柳大官进去,拍着胸口埋怨:&ldo;有朝一日我死了肯定是被你吓的。&rdo;
梁益越过他看向黑影:&ldo;来了?&rdo;
&ldo;我办事,你还不放心?&rdo;齐越摸摸鼻子,没好气地说道。
跟在齐越身后的柳大官藏不住纳闷,上前一步打算出声询问。冷不防齐越转过头来,快要和他脸贴着脸,眉对着眉。他心中狂跳,瞪大了眼睛就要叫唤,却见梁益伸手拨开齐越的肩膀,温声说道:&ldo;柳先生,我家主人在内恭候,请。&rdo;
柳大官回头望了望院门,估量着两地的距离。而后才步履迟疑地跟在他身后朝房中走去,边走边思忖。
今晚之事实在怪异。他入狱多次,可谓熟门熟路。这次暗无天日地关了半月有余,却也无官问罪。他心中未免存了疑惑,毕竟之前也被关过几回,每次都受了几十笞杖,让他数日不能动弹。他在牢中无所事事,只能苦中作乐地猜测出去的时日。又想起他孤身一人来锦州探亲,不料表亲故旧都已搬走,落得个入狱也无人探望,怕是明朝横死也没人知晓。
正心伤落寞时,狱卒兴颠颠开了牢门。不仅一改平日里瞧不上他这穷酸的模样,还谄笑着说有那么阔的表兄弟,怎么不早说。他听言中之意晓得有蹊跷,也看不上狱卒见钱就是爷的德行,半句话都懒得搭理。
谁知甫出牢门,就被一人紧攥着双手哭着喊着叫他表哥,情真意切溢于言表。看在旁人眼里,真当是兄弟重逢,情难自禁。可他瞧得仔细,他和那人分明不曾谋面。来人力道十足,不容他置喙便拽着他穿街走巷,到离得刑牢远了才将他交到另一人手中,几个飞跃便不见踪影。之后他就被古里古怪地带到这里。
梁益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,里头传来沉稳的声音。梁益推开门,请了柳大官入内。
柳大官忍不住又朝身后看去,梁益已经随手带上门,和齐越两人的身影映在门窗上,如同两座门神。他再看房中,坐着的那人一身青衣,捧着书卷,看面相不似奸宄之徒。他心中更是好奇,试探问道:&ldo;敢问尊驾是?&rdo;
殷元昭亦在打量他,脸上憔悴不堪,显然是受了些折磨,但身上仍散着一股正气。也不知齐越从哪找的银蓝新袍,穿在柳青云身上极不相称。那日听任辉提起,便遣了人探听。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熟脸,等让楚成安排人也费了几天功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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