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亭摸过烟来点上:&ldo;昌邦布铺。他娘的,元亨的新布今天刚上市,他就敢对我横鼻子竖眼。一匹让我多给他五尺,你说气人不气人?昌邦布铺,狗屎!告诉老吴,以后这个店再来提布,一尺不让。&rdo;
家驹自知理亏,小心应着。他先把手里的报纸放下,拿过桌上另一张纸朝寿亭跟前送。寿亭把眼一瞪:&ldo;你知道我不认字,让我看什么?什么事直接说。&rdo;
家驹咽口唾沫,委屈地看看寿亭:&ldo;东亚商社的滕井派人送来这个,咱订的那一千件坯布他不能履约了。&rdo;
寿亭腾地跳起来:&ldo;什么?让他赔违约金。&rdo;
家驹看了一下那张纸:&ldo;他同意赔违约金。&rdo;
&ldo;噢?&rdo;寿亭感到意外,下意识地把纸夺过来,然后又扔给家驹,&ldo;他这是为什么?&rdo;
家驹胆怯:&ldo;他这是……他……&rdo;
寿亭头上的筋蹦起来:&ldo;说!你看你这个熊样!&rdo;
家驹心一横:&ldo;布全让孙明祖买下了,咱再想要,只能等日本来的下一船。六哥,这……这全怨我。&rdo;
寿亭气得吸冷气:&ldo;孙明祖这是想挤死我,一边用咱的方子染布上市,一边又不让咱开工。这也忒绝了吧?&rdo;说着向家驹跟前走了走,家驹随之后退。&ldo;家驹,你这就去日本商社取回订金,连违约金一块儿要回来。给滕井说,让他下午在商社等着我。&rdo;
家驹忙答应:&ldo;六哥,都是我……&rdo;
寿亭喝了口水:&ldo;不管是你不是你,和孙明祖这一战早晚脱不了。我既然让你去和大洋马吃饭,就是不怕她勾你。这干买卖,一山二虎的事儿常有。咱要是无声无息小打小闹地这么干,他孙明祖兴许还能容下咱;可咱要是想干大,他会想方设法地给咱下蛆。现在不下,早晚也得下。只是没想到,孙明祖看着面善,心却这么毒,一计接一计。&rdo;
家驹连连点头:&ldo;是,是。商业竞争的残酷性历来如此。&rdo;
寿亭鼻子里出着冷气:&ldo;哼,姓孙的,哼哼!&rdo;
家驹抬眼看着寿亭蜡黄的脸,小声说:&ldo;六哥,你可别气着。&rdo;
寿亭依然看着窗外:&ldo;哼哼!孙明祖,你是不碰一下子不知道山神爷的diǎo是石头的。&rdo;
家驹垂手而立。
寿亭说:&ldo;你去把吕登标找来,我有事找他。&rdo;
家驹总算解放了,放下那纸去了。
寿亭把那张纸拿起来:&ldo;小日本,你也跟着起哄。&rdo;
【5】
布铺门前,吹吹打打,人声鼎沸。&ldo;元亨新品,八折狂减,只限三天,良机莫失&rdo;的大牌子有一人多高,黄纸红字,十分抢眼。许多人举着布从人群里挤出来。
明祖坐在办公室里,开心地笑着。纸烟放在旁边,嘴里却叼着雪茄,自我感觉离大亨只有一步之遥。
元亨染厂车间里,王长更在指挥着染布。登标在门外向他招手。长更会意,不着痕迹地走出来。他看了一眼四周,问:&ldo;吕把头,掌柜的有事儿?&rdo;
登标咬着牙点头:&ldo;掌柜的说,今天你先别走,再待上几天。&rdo;长更点头。吕登标又问:&ldo;成了二主机,也没先给点&lso;喜面儿&rso;?&rdo;
&ldo;给了条子烟,我没舍得抽,给你留着呢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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