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最原始的传统间谍做派,其实是最安全的。明楼拿出打火机来,点燃了,就在明镜面前直接焚毁了那封信。
&ldo;你都不拆吗?&rdo;明镜不动声色地问。
&ldo;姐姐不是已经替我拆看过了吗?&rdo;明楼不愠不火地答。
&ldo;你在我面前炫耀什么?炫耀你手段高明?&rdo;
&ldo;不敢。&rdo;明楼带了几分含蓄地笑,&ldo;大姐叫我回来,一定不是单纯为了这封空白信件。您有什么事,不妨开门见山。&rdo;
明镜冷冷地一笑,说:&ldo;明长官不愧是明长官,洞若观火,明察秋毫。既然这样,我就直言无碍了。我想借你的东风,搭上一班顺风车。&rdo;
好戏终于开场了。明楼想。
只不过,这一次唱的不是&ldo;借东风&rdo;,而是&ldo;草船借箭&rdo;。
明楼伸手替明镜斟茶,说:&ldo;此次参加&lso;和平大会&rso;的专员们,的确要乘坐一趟专列从上海至南京。不过,这趟专列的安全保卫工作,已经升至绝密等级。除了参会人员、日本宪兵,以及特工组成的安保人员,不要说是一个人,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。&rdo;
&ldo;你这算是警告?&rdo;
&ldo;不,忠告!网已经撒开了,所有局面和情势都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控制的。这是一个极端危险的旅程,一辆开往&lso;死亡&rso;的末班车。这班顺风车,您无论如何也搭不上。这是我给您的最终答案。除此之外,我不得不佩服大姐您的情报来源,的确可靠,而且有效率。&rdo;
&ldo;我只需要两张车票而已,其余的,不用你操心。&rdo;
&ldo;两张车票,足以把我和你送上断头台!&rdo;明楼声音不重,但是话说得很重。
&ldo;你是怕我暴露了,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?&rdo;
&ldo;对,不是怕您暴露,是铁定暴露!&rdo;明楼说,&ldo;我自己撒下的网,布下的局,我最清楚,它的软肋在哪里,它的厉害在哪里。从车票上做文章,铁定死得很难看。&rdo;
&ldo;看起来,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!或者说,我们要换一个方式谈。&rdo;明镜站起来。
&ldo;姐姐!&rdo;明楼拉住她,&ldo;我们必须得谈!&rdo;
&ldo;谈什么?&rdo;
&ldo;我有求于您!请您坐下。&rdo;明楼说。
仿佛一场对立营垒间的折中,明楼言辞恳切,不似惺惺作态。明镜忍了气,倒想听他说什么,于是重新坐下。
&ldo;大姐,您只是一个怀着自由、民主、平等,甚至不惜以暴力革命的手段,以期实现你学生时代的共产主义理想的人,不,不是理想,是梦想。大姐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梦想革命家,或者说是冒险家,对,冒险家更为形象。&rdo;
明镜不说话,通常她不说话了,明楼就不敢吭声了。可是,这一次明楼像是有备而来,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他说:&ldo;炸毁一辆满载侵略者及汉奸的专列,需要的是精明的安排、智慧的指挥,而绝对不是冒险。&rdo;
明镜的神态略有好转。
&ldo;大姐,首先,&rdo;明楼强调了一下,&ldo;首先,我们是一家人!往大了说,我们都是中国人,往亲近地说,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弟。其次,我们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,国共是同盟。现在是两党合作时期,我需要姐姐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。&lso;樱花号&rso;专列非炸不可,这个&lso;死亡&rso;任务,您就交给我来部署、安排吧。&rdo;
明镜的面貌忽然变得安详和平静。
&ldo;你一直就很痛恨暴力革命。&rdo;她说。
&ldo;对。暴力是产生邪恶的根源。&rdo;明楼答。
&ldo;你一直认为每一个巴黎公社的成员都有罪。&rdo;
&ldo;不仅如此,我认为当时整个巴黎的社会,都有罪!没人不负罪!&rdo;
&ldo;你现在已经置身于血与火的中央了。&rdo;明镜的话充满了关心和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,&ldo;其实,姐姐我从来就没有想过,把一个学富五车的弟弟推到暴力的悬崖下。&rdo;
&ldo;大姐。&rdo;明楼走过来,走到明镜身边,近乎温驯地蹲下来,&ldo;大姐,我们互相珍惜鸟的羽毛,可是,我要告诉您的是,鸟已经快死了。&rdo;
明镜伸手抚摸着明楼清瘦的面颊。她忍住了自己心底的酸楚,说:&ldo;父亲临终时,他拉着我的手说,明楼就交给你了,你让他好好读书,做一个纯粹的学者。我答应了父亲,但我失言了。&rdo;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了明楼的手背上。
明楼单膝一屈,半跪下来,说:&ldo;姐姐,我向您保证,等战争一结束,我就回巴黎教书,做回自己,做一个本分、简单的学者。娶妻生子,好好生活,我答应您。只要我还活着。&rdo;
最后一句话,明镜突然怒了,抬手就是一记耳光,打得明楼身子一倾。他顿悟,自己说了一句最不应该在明镜面前说的话。
&ldo;你必须活着!&rdo;明镜声音里有怒、有爱,&ldo;我下次再听到这种话,我就动家法。&rdo;
明楼低头,称:&ldo;是。&rdo;
&ldo;说吧,你要我帮你做什么?&rdo;明镜掏出丝帕抹掉泪花,把话题拉了回来。
&ldo;我需要炸药。&rdo;话很简洁,很清楚,很具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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