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接触搞文学搞艺术的人多了,知道他们这群人身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脾性,林知这都算好的了。只要能帮他解决眼前的困难,小画家想给他脸上涂颜料他都愿意! 反倒是聂振宏,在一旁看到了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 他都没注意……小朋友的颜料管,好几个都已经挤得瘪瘪的了。甚至有不少已经变了形,就像牙膏用完了最后还舍不得扔,裹成卷卷的形状,只为了挤出最后一滴。 亏他还说自己在意小朋友,关注得比别人多。 连林知在绘画上的拮据都没有发现。 聂振宏瞧着屋里那个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窘迫,埋头认真画画的人,心又和前几天一样,开始揪着揪着的疼了。 这小傻子。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,他呢,吱一声都嫌多! 何谦可不知道聂振宏情感丰富的内心戏,他此刻只一心想着自己的事业。 “小林画得怎么样啦?我方便看看吗?” 经过上一回林知的反应,何谦也不敢凑得太近,只远远的轻声问了句。 也许是刚才拿了人的手短,一向不爱搭理陌生人的林知点点头,把自己的凳子往旁边挪了点。 反正……他马上就要画完了。林知心想,这个人,好像就是给钱的人。 给他看看也没什么的。 何谦则是受宠若惊了,连忙抛弃聂振宏,快走了两步走到林知身边,弯腰去看他的画。 毕竟上一回这位小画家还怕他怕得要躲呢,让他回去郁闷了好半天,还以为自己最近加班熬夜,熬成了秃头憔悴的可怕样子,把小年轻给吓到了。 “哎哟,这画的……” 屋里光线不错,聂振宏特意换上的节能高亮灯泡将室内照得很亮堂,画板上夹着的图一下便照进了何谦的眼睛里。 没有他想象中鲜艳的色调,也没有五颜六色的儿童玩具彰显内容。 但何谦只粗粗扫了一眼,这几天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。 只不过是否能过稿,光一眼可不够。 他扶住眼镜,凑上去仔细观察起画的细节。 聂振宏原本是坐在门口敲钉子的,此时也坐不住了。扔了鞋,跟着何谦走到画板前,一起观赏起林知的作品来。 其实林知画的场景很朴素,也很简单。 几乎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餐桌上。 一双藕节般的小手,正捧着一只瓷碗,咕咚咕咚喝着汤。 奶白的汤汁将唯一露出的小嘴巴染上了一圈白胡子,鼓起的两颊像小金鱼似的圆溜溜。纵然林知没有画出整张面容,可爱的小孩子形象也跃然纸上。 老旧木色的餐桌上,摆放着几盘家常菜。 绿色的菜心,酱色的肉丝,最显眼的是一盆同样奶白的汤,上面飘着没了肚皮的鱼骨架,而唯一没什么肉的鱼头,则躺在桌上另一个人的碗里。 那只碗被一只有些沧桑的手端着。 那只手像是只女人的手。只是手背和指节上交错了深色的纹路,食指的指尖还包着一块创口贴,整张手都显得粗糙而黯淡,和小孩子白嫩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整幅画基本就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。 一个平常的家庭里,母子俩寻常又简陋的一顿饭。 没有太多的故事铺垫,没有鲜艳的物品抢戏,低饱和的棕色系色调让整幅画面显得充满温暖、柔情和安静。 同时也充满着“家”这个词所特有的安全感。 画里还有许多令人熟悉亲切的小背景,搭着蕾丝布的冰箱、后面凸出一大块的老电视、角落里印着大红牡丹花的热水瓶……满满的都是生活的印记。 连聂振宏和何谦这两个大了林知许多岁的男人,都能从中找出童年回忆。 “画得……很好。” 何谦仔细地看完,真切地称赞了一句。 “只不过……这是出自哪封信里的呢?” 他抛出最后的疑问,“这场景,我怎么没啥印象了?”画的信 作者有话说:吱吱写给妈妈的信——妈妈,我长大了。会吐刺,也会啃鱼头了。我想把鱼肚皮的肉留给你吃,可是你不在了,又有人塞给我吃了。他很好,我以后想把鱼肉分他一半。 林知坐在座位上,歪了歪头。 什么信? 不是画一幅给妈妈的画吗?他……画好了呀。 他就想画这个。 想告诉妈妈,他现在过得很好,又有人给他炖鱼汤喝了。 还要什么信? 他可不想写字呢。 鞋铺里一下陷入无声的尴尬中,何谦又开始生出上回那种摸不着头脑的茫然。倒是聂振宏,像是看出林知没有言语的心里话。 “咳,那个……老何啊。” 聂振宏抬起手搭在何谦肩膀上,把人往外面揽。 等走到屋外,感觉里面的小朋友听不到了之后,他才斟酌着语句开口。 “是这样的。” “林知他……妈妈过世了。” 聂振宏也不想把小朋友的伤心事当做谈资,只简单提了一句。 “他,也想给自己妈妈送上一份母亲节礼物。” “所以那天听到你这刊物是母亲节特辑,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想法。” “这幅画,就像是他对妈妈说的话。和你那栏目中小朋友们写给妈妈的信,没有什么区别的。” “只是载体不同而已。” 这话说得委婉,但也侧面回应了何谦刚才的问题。 聂振宏这几天陪着林知画画的时候,其实就渐渐发现小朋友好像并没有画那些小读者信里描绘的场景,但他并没有出口纠正林知。 就像他修鞋补鞋有自己的一套工具方法一样,虽然平日里聂振宏心里总叫林知‘小朋友’,可在绘画这一件事上,聂振宏认为林知早已是个厉害的大人了。 他这个外行没有资格指点说教。 只不过,聂振宏发现自己放心得还是早了点。这个大人离了画画,又变回了又呆又迷糊的小孩儿,连人家交代的事情都没听清,就闷头画了。 而何谦,在将聂振宏一席话琢磨了两圈后,总算是听懂了。 这、这、这……感情小画家这幅画,内容完全没照着他说的来啊! “其实我看了下你那杂志其他栏目,画的东西也不一定和文章完全对上的嘛。” 聂振宏观察着何谦的表情,一边给他递了只烟,一边继续道,“反正这主题都是一致的,您看……” 何谦苦笑,他这是约的插画,可不是自由创作呀! “聂老板,不瞒您说。” 他接过烟点燃,“小林这画得确实不错,也挺符合这一期的主题的。可是我之前也说了……这毕竟是个救火的差事,不少人盯着我呢。” 他颇为头疼地吸了口烟,又重重吐出,“我手底下有个副主编,眼瞧着就要上位的。我这一来把人家位置占了,这次补篓子受到阻拦,也跟他有关。” “这就等着看我笑话呢,您说,我要是拿一副跟栏目内容完全不相关的画回去,能交得了差么?” 知晓了前因后果,聂振宏也明白了何谦的难处。但他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屋里乖乖坐着等他们的林知,心里又一点不想让小朋友失望。 咬着烟嘴琢磨了半晌,聂振宏重新调动起自己几年没转过的生意场思维,脑子里渐渐冒出了主意。 “老何,说实话,你是不是觉得林知画得还不错,够得上你们杂志标准?”他问何谦。 何谦点点头,“这倒是,我虽然不是专家,但他笔触简单,线条流畅,颜色也把握的挺到位的,只是……” “我知道,只是没有从你那些信里找内容来画嘛。” 聂振宏明白令何谦为难的点,不过换了种角度给他说,“我记得你说,下一期杂志还没开印,对吧?那些小朋友的信,也是刚排好版?” “是,这不就等米下锅呢么!” “那如果多加一封信,写的就是我们林知画里的情景呢?” 聂振宏咬着烟笑了,“山不来就我,我们可以就山嘛。加一封信而已,不长,你那书页那么大,挤挤就有了。” “这……” 何谦被聂振宏说得一愣,“这哪儿去多找一封信啊?” 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松动,觉得这么个方向也不错,只不过,“要弄虚作假,被发现了我更不好交代!” “怎么会弄虚作假呢!” 聂振宏摆摆手,板正的脸看上去颇为靠谱,“只是补一封迟到一点的信而已。” 他侧过身,让何谦也回头去瞧屋里的青年。 林知这会儿还在运笔,涂抹着画稿上最后一点未完成的色彩晕染。 青年脸色平静,面无表情,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好接触,目光里却全然是专注和热情。只不过对着的不是人,而是画板上没有生命力的画纸。 不。 也许对林知而言,画上的东西,才是更有生命力的吧。 不会充斥着恶意的目光,也不会对他说出残忍又无情的话。永远都因为他的创作而散发着友善的,充满温度的色彩。 “林知他……虽然成年了,但其实很单纯,知事少。” 聂振宏忍了忍,还是点燃了嘴里的烟。吸了几口,才同何谦道,“我一会儿让他给妈妈写封信。就……当做是你们栏目的一份投稿,成么?” “有了信,再配上最合适的插画……你这杂志,卖得肯定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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