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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(第1页)

我们要知道,近代中国的根本问题,从宏观史学的角度来看,它有两个重大事项,有待解决:

第一,是现代式的&lso;转型问题&rso;,转个什么型呢?曰,从帝王独裁专制的制度(onarchicaltotalitarianis),&lso;转&rso;向议会政治的共和制度(parliantarianrepublicanis)。我们原不要转型,而终于发生了这个转型运动,实在是西风东渐,受了强大的以夷变夏的外在原因影响的结果,但是要完成这项转型,根据世界历史的纪录,和中国秦汉变法之第一次转型的经验,我们认为至少需时两百年以上才能圆满完成。民国初年的北京政府时代,还停滞在转型的&lso;初期&rso;。这时能维持古老中国安定的专制式的老制度已被彻底破坏,能够维持共和中国安定的、制衡式的新制度还没有实验出来。在此新旧交替,青黄不接之时,国家没个维持安定的制度,社会就无法安定下来了。这不是人的问题,而是制度转型的问题,也是我们所常说的所谓&lso;历史三峡&rso;的问题。航行在这个历史三峡之中,我们的船队,到今天的老江时代,还免不了在回水中打转,何况当年?想透了根本原因,再把它概念化一下,则民初北京政府中,政治死结之形成就很清楚明白了。

第二,民国初年,也算是时机巧合,正碰上了一个传统式的&lso;改朝换代&rso;的问题也正待解决。因此新旧问题搅在一起,政治社会的病情就更为复杂,更难对症下药了。改朝换代的老问题是什么回事呢?最简单明了、最通俗的历史哲学便是&lso;三国演义&rso;上所说的,&lso;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&rso;的问题了。毛泽东说:&lso;千载犹行秦制度&rso;,我们这个打破世界政治史纪录的&lso;秦制度&rso;,其兴衰是有其&lso;周期性&rso;的。它通常是只能维持两百年就要来个&lso;改朝换代&rso;了。清末民初,不幸正碰上这个&lso;改朝换代&rso;的周期。此时老朝廷腐烂到底,气数已尽。纵使没个现代的革命党要打倒它,它也要自动的改朝换代了。

洋人研究中国历史,像已故费正清先生的&lso;剑桥学派&rso;,就把这个现象叫做&lso;朝代循环&rso;(dynasticcycles),咱们自己则叫做&lso;改朝换代&rso;。改朝换代的程序,便是罗贯中所说的&lso;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&rso;了。在罗贯中有兴趣的&lso;三国时代&rso;(二二○─二八○),这一分合程序,长至六十一年,下一个由分到合的&lso;南北朝时代&rso;,则由于外族入侵、五胡乱华,发生了比较复杂的&lso;以华变夷&rso;的同化过程,这一分合程序竟延长了两百七十余年(三一七─五八九)之久,到唐宋之间的&lso;五代十国&rso;,可能是由于内外在情势都比较单纯,所以只&lso;分&rso;了五十七年(九○七─九六○),就恢复统一了。

至于这最近的一次,读者诸公婆,您和我所及身而见的&lso;分合&rso;过程,若从袁世凯死亡之年(一九一六)算起,到&lso;人民政府&rso;宣布成立之年(一九四九)为止,这段中国历史上,最近的分合过程,虽然是文化转型和朝代更迭,两病齐发,患者更觉痛苦,但是为时也只有三十四年,算是比较短的一次了。当然,海峡两岸,时至今日,也还在&lso;分&rso;裂状态之下。若谈真正的&lso;合&rso;而为一,恐怕还有一段时间要等下去呢。

土郎中乱用西药

综上所述,我们就不难知道,在中国历史上合久必分,是从治世退化到乱世,而分久必合则是拨乱反正;再从乱世恢复到治世。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,中国传统的&lso;改朝换代&rso;,或洋观察家所说的&lso;朝代循环&rso;,它是从一个崩溃了的帝王专制。经过一番换汤不换药的&lso;分合程序&rso;,再回转到另外一个相同的帝王专制,依样画葫芦,照本宣科,从头来过。新朝的一切设施,都有&lso;前朝&rso;的蓝本可循,新旧两朝之间的循环程序像三国前后,从西汉换成东晋。南北朝前后,由东晋换成隋唐。在五代十国前后,从唐朝换到宋朝。各朝惩前毖后,稍加改进,依样画葫芦,这葫芦,就容易画了。因此一些流氓、无赖,利用农民起义,打平天下做起开国之君来,也可以做得相模相样,不离大谱,照样可以造福生民。

可是,发生在近现代中国的&lso;转型运动&rso;,就不是单纯的改朝换代或朝代循环了。它是立国基本制度的转型,是一个&lso;改朝换制&rso;的运动。我们要从一个东方式的、帝王专制的传统&lso;转&rso;到一个现代化和西方式的民主议会政治上来。这个一转百转的、现代化、改朝换制的转型运动就千头万绪了。

因此,按照中国改朝换代的老规矩来说,毛泽东当国时代(一九四九─一九七六),应该和两汉、唐宋明清的开国盛世不相上下才是正理,而老毛这个&lso;开国之君&rso;却把他的新朝代的开国盛世,搞成狗屎之不如的、无法无天的烂时代者,何也?其主要的原因便是传统的开国之君,医国医民,只要按老药方,医一种病。而老毛之所要医者,则在传统的改朝换代的老毛病之外,还要加医一个一时并发的现代爱滋病,他这个训练不足的传统庸医,和乱用西药的农村赤脚医生,不中用的土郎中,便强不知以为知的,药石乱投了。我们中华民族这个痨病鬼,没有被毛郎中毒死,也真是命大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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