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几秒谈不上有多少情绪波动。 勉强只能说是送行。 送三个跟他没什么交情的老乡,仅此而已。 梁白玉在山里走了没多大会就走不动了,浑身都是热汗,脸也煞白煞白的看着吓人,他撒着娇要陈砜背。 陈砜就背着他走。 梁白玉说往哪个方向拐,陈砜就往哪个方向拐,全听他的。 目的地在山的南边。 陈砜在梁白玉的指挥下,从一处灌木丛里扒拉出了一把小刀,一个花色钱包。 原先两样东西都被雪埋了。 这会雪化了七七八八,它们就露出来了,由于天气的原因,钱包里的钱一分都没被人捡走。 回去后,梁白玉把鼓囊囊的钱包随意的丢在小桌上,他把小刀拨开,拢上,反反复复的做着这个动作。 陈砜怕梁白玉伤到自己,一直在边上看着。 “菩萨,你家有香炉吗?” 耳边忽地响起声音,陈砜一愣:“有。”往年过年会用到,今年忘了。 梁白玉的指腹蹭掉刀刃上的细微锈迹:“香呢?” “也有,我去拿。”陈砜把比他年纪还大的小香炉拿出来,用湿抹布擦掉上面的灰,再将它摆放在堂屋的桌上。 不多时,梁白玉站在桌前,他穿着陈砜穿小了的旧外套,里面的花衬衫扣子扣上了,领子理平整,苍白的手捧着三根香。 陈砜擦了火柴,将香一一点燃。 梁白玉把香插在香炉里,望着一缕缕的青烟飘到墙上的不知什么佛贴画脸上。 他没有见过神明。 也许有吧。 希望有吧。 山上的雪一天比一天少,梁白玉昏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。 陈砜分裂成了两个自己,一个有条不紊的照顾家里的两位病患,另一个他却坠入了焦虑恐慌的深渊。 梁白玉总问陈砜,春天来没来。 陈砜每次都说已经入春了。 梁白玉回回都会透过窗户往外头看看,失望的呢喃一句:“院里的树怎么还没发芽啊……” 陈砜把梁白玉的执念放在了心里,有天他找到先发芽的树,就扯下来一点绿带回去。 梁白玉看到了绿,又问他,山上的映山红什么时候开。 陈砜说快了。 梁白玉把一小截树枝丢到桌上的针线篓里:“快了啊……好吧。” 炉子上的茶壶烧开了,咕噜噜的响。 陈砜把水装进水瓶里,他看了眼趴在窗边的人:“今天有没有想吃的东西?” 梁白玉没有回应。 脖子上的纱布前几天拆了,露出苍白的皮肤和狰狞的撕咬疤痕,他微闭着眼,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。 那里不知道是什么季节,风大不大,是晴天,还是雨天。 陈砜放下空了的茶壶走过去,他低头凝视了青年半晌,重复刚才的问题。 “没什么想吃的,”梁白玉的下巴蹭着手臂,眼睫轻颤着掀了掀,视野里闯进来一只大白鹅,他看了会,改变主意道,“我想吃粉子,有吗。” 陈砜愕然几秒:“有。” “不过是去年的,陈了,不新鲜。”他说,“今年的得到五月把小麦收了才能炒。” “去年的就去年的好啦。”梁白玉回头,对陈砜笑,“给我泡点嘛。” 陈砜把铁管子里的粉子颠了又颠,倒出来一些用开水泡了一碗,他用调羹搅拌搅拌,放温了端进屋。 趴在窗边的人睡着了。 陈砜一手端着碗,一手去碰眼前人的额头,脸颊,鼻息,脖颈动脉,心口。 这几个地方碰得既熟练又流畅,成了他的本能。 每当陈砜看见梁白玉陷入沉睡,他都会无意识的这么做。 梁白玉有呼吸,有心跳,陈砜就会有呼吸,有心跳。 没人知道,陈砜有多怕梁白玉就那么睡过去。 梁白玉没当着陈砜的面吃过药,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吃。 所以陈砜并不清楚,去年年底梁白玉的药量就缩减了一倍多。 前往终点的脚步放慢了,能多体会的,不止是沿途的人和风景,还有一路的痛和苦。 陈砜的精力有限,他找老村长说了自家的情况,希望能招别的护林员。 几天后山里就多了两个村民。 陈砜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,他把篱笆墙修了,还将梁白玉家门前的两棵桃树挖了过来,种在院里。 阳光明媚的午后,梁白玉坐在树下,晃晃稀稀拉拉响的药瓶。 “不多了……”他仰起脑袋,伸手够到一根冒着许多绿头的枝条摇两下,树影在他脸上舞动生机勃勃充满活力。 陈砜在井边打水。 几根竹子搭起来的晾衣架上晒着垫被跟盖被,棉花都是旧的泛着些暗灰色。 小黑狗趴在被子底下的阴影里呼呼大睡。 剁碎的菜叶子洒在铺满阳光的地上,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小鸭崽凑在那里吃吃喝喝。 春天真的来了。 气温回升了一点,早晚还是冷,梁白玉却不再穿陈砜的外套,去年回村时穿的那套回到了他身上。 一切像是没有变,又像是全都变了。 梁白玉年后没下过一次山,村里的人事物似乎被他抹掉了,他每天清醒的那点功夫实在不能支撑他思虑多少事。 然而村里有的是人惦念他。 除去想吃却没吃到嘴的,好奇他死没死的,还有单纯想见他把他当人生信仰的,譬如蔡小静。 她爸说今年要去外地搞副业,她妈不放心非得跟着去。 一个嫌烦不让跟,一个疑神疑鬼的必须要跟,两人吵啊,闹啊,桌椅板凳都砸坏了。 蔡小静习惯了,她没出去哭闹,也没吓到,就自个躲在屋里做作业。 一份练习册没做完,她妈冲进来找她撒气,揪她耳朵掐她胳膊,发泄完了就开始车轱辘的骂起了梁白玉,骂得很难听。 那都是她妈每次跟她爸吵完架后的流程。 不管受的什么气,吵架的原因是什么,最后都是以骂不相干的梁白玉收尾。 还有就是,她妈从来不打她的大哥跟小弟。 只打她这个老二。 家里的吼骂声停了不久,蔡小静就偷偷翻墙跑出去,向着山里奔跑。 跑着跑着,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,边跑边用手背擦眼睛。 手皴了,脱皮有裂口,被泪水一浸湿,刺刺的疼。 蔡小静跑不动的停下来,她抽泣着忍了忍,忍不住的嚎啕大哭。 为什么还不长大!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家,离开这里! 蔡小静哭累了,继续跑,风和树叶刮擦着她通红潮湿的脸,她的眼里全是渴望被安抚的无助。 小姑娘的情绪堆得高,降得也快。 蔡小静往山里跑,支撑下她大晚上一个人上山的勇气一不留神就泄得只剩个底,她害怕了。 “没有鬼……没有鬼……”蔡小静不敢回头,她心里慌得要死,老是觉得有人跟在后面。 越想越怕,越怕越想。 蔡小静开始大声唱国歌,小脸发白嘴唇还抖。 一看见微弱的光,她就加快脚步,朝着陈家飞奔,能跑多快就跑多快。 圈里的鸡鸭鹅都睡了。 小黑狗没睡,它第一个发现了外来人。 看清来人是个没威胁的小姑娘之后,它竖起的尾巴就垂了下去,懒洋洋的叫了几声扭头趴回窝里。 陈砜出来开院门,皱眉看喘不过来气的小姑娘。 “我……我是来找白玉哥哥的。”蔡小静感受到一股压迫感,她嗫嚅着表明自己的来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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