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越来越浓了,浓到极致便会转淡,转淡了,天就亮了。回还是不回,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。如果真的拖延到了天亮,镇子边上人来人往,他想露面都不能够了。
无心解开衣裳,把自己那半个脑袋藏进了怀里。犹犹豫豫的站起身,他想自己迟迟不归,月牙一定担心极了。回去一趟吧,就算月牙不要他了,他也想再见月牙最后一面。
月牙坐在小板凳上,看出天要亮了。
自从在院子里烧过火之后,蚊子倒是被熏走许多,直到此时才渐渐重新聚拢。她一边啪啪的拍蚊子,一边对着门外望眼欲穿。顾大人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,想要强奸月牙,又怕无心回来饶不了自己,正是意y之时,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无心的声音,轻轻的,怯怯的:&ldo;月牙,我……我回来了。&rdo;
顾大人吓了一跳,月牙则是一跃而起:&ldo;你怎么才回来?&rdo;
院门一侧伸进一只苍白的手:&ldo;别过来,我受伤了。&rdo;
月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,不由分说的就要往里拽:&ldo;受伤了?赶紧让我瞧瞧!&rdo;
无心没有动,又说了一句:&ldo;你不要怕。&rdo;
夜黑如墨,月牙隔着一层篱笆,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他,急得都要生气了:&ldo;我怕什么?你让骚狐狸精把脸挠了?&rdo;
无心从大门一侧缓步走出。而月牙直勾勾的看着他,明明大概看清了轮廓,可就感觉自己没看清,看错了!后方的顾大人也站了起来,不说话,对着无心使劲揉眼睛,末了,月牙颤巍巍的伸出了手,摸上了无心的面颊‐‐面颊只剩下了一半,不够一手摸的。
&ldo;脑袋呢?&rdo;月牙的声音吊成了一根线,又高又细的重复了一遍:&ldo;脑袋咋了?&rdo;
随即她两眼一翻,向后仰了过去。
她一仰,顾大人怪叫一声,扶着她就往后退,一鼓作气退进了堂屋。&ldo;咣&rdo;的一声关了房门,顾大人哆嗦着掏火柴点油灯,而月牙背靠门板瘫在地上,一口气慢慢的缓过来,她睁开眼睛怔了一瞬,带着哭腔又开了口:&ldo;脑袋呢?&rdo;
顾大人扑到她的面前,巴掌在鼻梁上比量着一横,压低声音急促问道:&ldo;是不是往上就没了?我没看错吧?是不是没了?&rdo;
月牙把嘴一咧,呜呜哭着点了头。不料正在此刻,身后的门板有了震动,是被无心轻轻敲了一下。
无心站在门外,隔着房门开口说道:&ldo;月牙,你别怕,我做了鬼也不会害你。我是一时疏忽,被岳绮罗劈掉了半个脑袋,但是我不会死,你给我一点时间,我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。&rdo;
月牙抬手一拍大腿,哭得满脸都是眼泪:&ldo;哪有没了半个脑袋还不死的?你‐‐你‐‐&rdo;
说完两声&ldo;你&rdo;之后,她忽然一愣,抬眼去看顾大人,顾大人也是目瞪口呆。对啊,少了半个脑袋的人,怎么还可能一路走回家来?无心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?
顾大人慢慢抄起了刀,对着月牙做了个无声的口型:&ldo;鬼?&rdo;
月牙张着嘴挺身离了门板,四脚着地的向前爬去。而无心没有得到回答,忍不住抬手又敲了敲门:&ldo;月牙?&rdo;
月牙一转身坐在地上,几近崩溃的哭叫道:&ldo;别进来!你是人还是鬼啊?你别进来!&rdo;
门外果然安静了。
月牙缩在炉灶后面,抽抽搭搭的一直哭。好容易得了个如意郎君,眼看着就要成亲了,没料到一夜不见就少了半个脑袋。少了半个脑袋,不知道算人还是算鬼。让她跟半个脑袋的人过一辈子,吓都吓死她了,怎么过得下去?可是无心既然没有死,她不要他了,他怎么办?他脑袋缺了一半,到哪儿都是怪物了,还有谁能管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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