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边晏曦方穿戴整齐,外头便有宫人通传,说皇上到了,贤太妃尚未起身,晏谙便已经跨过门槛,身后跟着故岑和魏兴,“朕不曾来迟了罢?”贤太妃意外道:“皇上怎么来了?”“小侄儿的周岁宴,朕自然是要来的。”晏谙弯腰逗了逗晏曦,见小家伙笑得更开怀了,也跟着笑道,“刚换上新衣,看来朕来得正好。魏兴,把朕和故指挥给曦儿准备的礼物拿来。”魏兴应了一声,忙端了两个锦盒上来,“周岁要戴金,这是皇上和故大人特意准备的长命锁和金手镯。”故岑见状开口道:“一点薄礼,初次见面,给小世子图个吉利。”“小孩子周岁罢了,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,不想竟劳烦皇上……还有故大人来一趟,”贤太妃的目光在故岑身上打了个转,之后笑了笑,吩咐宫人:“快将长命锁和镯子给曦儿戴上。”察觉到贤太妃探究的眼神,故岑也只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,他是外官,跑到后宫里来着实有些不像样子,晏谙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以为晏谙只是自己来,没成想硬是将他也拽了来,连礼物都提前替他备好了,想到这里,故岑暗戳戳地剜了晏谙一眼。“朕刚在御书房与故指挥议完事,不请自来,太妃不会觉得唐突吧?”晏谙坐下,宫人也给故岑抬了把椅子。“皇上这说的是什么话,正巧该抓周了,故指挥也快坐吧,一块瞧瞧这孩子今儿能抓个什么物件。”魏兴已经退下了,趁着宫人准备的空档,晏谙状似无意道:“不怪太后要藏着不示人,这何良娣,当真是位奇女子。”贤太妃闻言挑一挑眉:“皇上见过她了?”晏谙笑而不答,只是道:“她怀着这胎经历先太子薨逝,到底不甚稳妥,想来过两日太后还要从宫外寻位妇科圣手照料。朕忙于前朝,这后宫事务,只怕还要劳烦太妃替朕费心些。”话已至此,贤妃哪里还会不懂,只教晏谙放心便是。另一边,抓周的东西也都已准备齐全,晏曦被放在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前,腕上的镯子上坠着两个小铃铛,一动便会发出脆响。“曦儿去罢,挑个你喜欢的。”毛笔、砚台、书简、玉璋,还有小小的木马木剑等等,各个都有吉祥寓意,无论晏曦抓住哪个,一旁的宫人都备好了吉祥话等着。在满殿人的注视下,晏曦先是摇摇晃晃走了两步,随后趴下去,两个小金玲铛摇晃碰撞,他伸出手,径直抓住了一块玉玺。作者有话说:晏谙:甚得朕心贤太妃:甚要吾命晏曦:咿咿呀呀(这个最好看!)旷野风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玉玺,只是由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缩小版,饶是如此,对于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而言还是有些过于沉了,晏曦一下子没抓住,玉玺脱了手,他却认准了这个似的,哪怕拿不动也不肯换别的,努力地扒拉扒拉,一路将这块玉玺扒拉到自己跟前,最后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。故岑悄悄抬眼瞥去,见一旁准备开口的宫人卡了壳,准备好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,半晌没说出半个字。贤太妃则是在看清那块玉玺的瞬间就变了颜色,一只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,若非顾及晏谙在场,她此刻早已开口呵斥了。是谁这样大胆,敢将这种东西放进世子抓周的物品里,还被不上心的宫人就这样摆在这里,最要命的是晏曦还偏偏抓到了这个……故岑抬头,不动声色地张望了一番,见四下没有魏兴的身影,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。最后还是晏谙开的口,笑着上去抱起晏曦,夸他聪慧有眼光,挑了个最好看的,还说这一种物件当中,皇叔也最喜欢这个。贤太妃在一旁听着,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绷不住了。玩了半天,瞧着晏曦的模样也累了,晏谙便也没多留,带着故岑先离开了。晏曦由乳母抱下去睡觉,贤太妃则揉着额角打量桌上的玉玺。宫人在她跟前说,他们准备拿给世子抓周的物品当中,根本没有这个玉玺。贤太妃沉默良久,最终只是道:“今后少让曦儿在皇上跟前露面,这段时日也少带他出宫罢。”第一次,贤太妃在宫中待了这么久,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,第一次感到一个人的心思如此难以捉摸得透。从贤太妃那里离开,天气正好,两人便顺道去御花园逛了逛,魏兴领着一众宫人隔着一大段距离,在后头远远地跟着。“下次再有这样的事,皇上自己来,就别带着臣了。”和暖的阳光迎面照在脸上,故岑舒适地闭上眼睛,感受着深秋为数不多的暖意。晏谙侧过脸端详他的神情,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,倒像是故岑整个人散发着一层柔光。“你不喜欢小孩子?还是不喜欢晏曦?”故岑扑哧一声乐了,眯起眼睛看向晏谙,“皇上想哪去了?世子很招人喜欢,臣还有个小外甥,比世子大上两三岁,若非不常能见到,臣定要日日将他带在身边玩。”那看来是挺喜欢小孩子的,晏谙将他这话记在心里。“只是啊,臣是外男,私入后宫未免太不像话了些。”想到后宫,故岑悄悄移开了视线,没有让晏谙瞧见眼底划过的落寞。晏谙却道:“不是私入。”“嗯?”“这不是有朕的授意和陪同吗?”或许还有私心作祟,他想让满宫都看见故岑,在这皇城之中,只要是他晏谙能踏足的地方,就没有哪里是故岑去不得的。故岑便失笑,不欲与他在这个事上争论。“今日小世子抓周的时候,”故岑回头看了一眼,见魏兴等人离得还远,听不见二人谈话,便放低声音说,“皇上怎么放心让魏兴去准备那些?”“他胡乱猜测,八成也只是觉得朕是在警告太妃。若是不说给什么人,便随便他猜去也不妨碍什么,若是说给旁人,还让孔令行觉得朕因着晏曦与贤太妃起了龃龉……”两人踱步间已来到湖畔,在岸上见湖中有锦鲤游动,晏谙便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扯下一片叶子丢入湖中,泛起小小的一圈涟漪,当真有一尾锦鲤以为这从天而降之物是饵料,傻乎乎地凑上去啄。晏谙轻笑一声,“则正中下怀。”对于魏兴是否仍与孔令行暗中勾结这件事,他就从未否定过。故岑忍俊不禁,“只是要将太妃娘娘吓坏了。”若是换作寻常时候,贤太妃也不可能会觉得晏谙已经到了忌惮晏曦、忌惮侯府的地步,只不过有何馥的例子在先,逼得贤太妃不得不多想。要说晏谙也着实委屈,他敢对天发誓,今日来告知贤太妃如何处置何馥,当真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。“晏曦这孩子也是稀罕,正巧就抓住了那块玉玺,不过话说回来,”晏谙的表情有些困惑,“朕看起来当真就那么容不下人吗?”说实在的,晏谨那个遗腹,若非太后和孔令行以此做局,再加上何馥自己想要活命的意愿,晏谙压根就没想跟一个胎儿过不去,别说这孩子是不是天资聪颖,能让孔令行以此为凭借构成威胁,原本没有这个孩子,晏谙也是一样要遏制丞相和世家。“皇上……”故岑故意拖起长音,就是不将后半句说出来。晏谙眯起眼睛,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逼近,只是眸中仍含着未散的笑意。“朕怎么?”“还是很面善的。”故岑笑呵呵地配合他。“嗯,有眼光。”晏谙不装了,收敛了神色满意地道。故岑长叹一声,“臣觉得臣很有做奸佞的潜质。”晏谙于是觑着他:“也不是随便哪个奸佞凑到朕的面前说好话,朕都会听的。”“若不是你,即便夸上天,朕都不多看一眼。”自从廉宇被调离都察院,故岑已经许久没和他碰过面了。他原本以为被调去禁军做皇宫侍卫的应该是自己,在皇宫内轮值当差,还同从前他在衡王府当侍卫一样,负责晏谙的安全,也免去了像如今这般每日出入宫禁的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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