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国藩死后谥文正,当时人们都称他曾文正公,以示尊敬,而王闿运则只称曾文正,不再加&ldo;公&rdo;字,他这样做,意在表明他与曾国藩是平等的朋友关系,无须格外的尊敬。
&ldo;先生,听说李中堂也跟曾文正公说过这样的话。&rdo;一个学子插话。
&ldo;那是以后的事了,李少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趁着为李元度说情不准而离开祁门的。李少荃那人向来乖巧。&rdo;王闿运笑了一声,继续说下去,&ldo;祁门幕府熟人很多,晚上无事,大家在一起随便聊天。有次我给他们讲了一个笑话:人们都知道孔夫子门下有个弟子叫公冶长,却不知道公冶长有个兄弟叫公冶短。公冶短去看哥哥公冶长,见洙泗河畔弦歌不绝,书声琅琅,尔雅温文,心里很是羡慕,便也想投在孔夫子门下求学。公冶长带着弟弟谒见夫子。夫子那时正在用餐,两兄弟席地坐在旁边。公冶长说明来意,并代弟弟呈上束脩,夫子答应了。他问公冶短,你哥哥通鸟语,你也通吗?公冶短恭恭敬敬地回答,门生不通鸟语,却通犬语。夫子听了很满意。此时恰好有两只狗在餐桌下争一块肉骨头,争得很起劲,发出汪汪的叫声。夫子问公冶短,你知道这两只狗在说什么吗?公冶短侧耳听了一下回答,一只狗正在啃骨头,嘴里说的是好吃,好吃。另一只去抢,嘴里说你吃得,我也吃得。&rdo;
王闿运用很重的湘潭土音,把&ldo;吃&rdo;念成&ldo;恰&rdo;,大大增强了幽默感,引得四周的学子们哈哈大笑。
&ldo;谁知道这笑话闯了祸。&rdo;见学生们笑得痛快,先生也很快活,&ldo;第二天传到曾文正耳中,他大为不快。后来我才知道,前几天九帅的部下与鲍超的部下争战利品,鲍超发脾气说,老九的人拿得,我的人为什么拿不得?曾文正说我是讽刺他的兄弟和部属。其实这是冤枉,我事先一点也不晓得。&rdo;
&ldo;难怪曾文正公没有留您老在幕府,恐怕就是因为这个缘故!&rdo;寄禅笑道。
&ldo;曾文正网罗了三湘才俊,就是不用我,原因很多,恐怕这也是一个吧!&rdo;
&ldo;先生,听别人说,文正公死后,您老送的挽联,曾惠敏公没有挂出来,有这事吗?&rdo;
问话的人三十来岁,名叫张登寿,是壬秋先生门下另一个奇特的学生。两年以前,张登寿还是湘潭乌石山下一个铁匠。他打铁时,不像一般铁匠那样,在炉火上悬一个饭锅,他是高高地悬一本书,一边打铁,一边读书,居然在熊熊炉火之旁读完了四书五经。这位张铁匠尤爱诗词歌赋,常常作些诗,在炉旁吟诵,自我欣赏。别人对他说,要想诗有长进,必须投壬秋先生门下。一个大雪天,张铁匠戴着斗笠,支着木屐,穿着破旧的衣服,冒着雨雪走了三十多里,来到湘绮先生任教的昭潭书院。这时王正在宴客,湘潭县的官绅名流济济一堂。门房见张皮肤糙黑,衣裳破旧,便不让他进。张瞪起大眼说:&ldo;我是乌石山张铁匠,非见先生不可!你不让我进,就把我这本诗稿送给先生看。&rdo;门房见张面色凶恶,有点怕,便代他将诗稿送进去。王闿运早已风闻张铁匠之名,遂在席上翻看诗稿,才读了几首,便叹道:&ldo;果然是吾乡一位真正的诗人。&rdo;于是倒屣出门,将张铁匠迎了进来,请他上座。那些官绅生怕铁匠身上的泥水污坏了他们的狐皮袍子,都离得远远的。从那以后,张铁匠不再打铁,跟着王闿运吟诗填词。
&ldo;我那副挽联,曾劼刚的确没挂,他认为我对他父亲褒扬不够,其实我说的话最公允,后人会有裁评的。唉!&rdo;王闿运微微叹了一口气,&ldo;曾文正的胸襟本来就不宽,他的哲嗣比他还不如。&rdo;
&ldo;倒是前几年您老挽彭刚直公的那副联,彭永钊把它挂在最显著的地位。&rdo;寄禅插话。
王闿运笑道:&ldo;那都是说的好话,给他那样的脸面,他如何不挂?&rdo;
一个学子说:&ldo;八指头陀,先生的挽联是怎么写的,念出来让我们学习学习。&rdo;
寄禅说:&ldo;先生的挽联是这样写的:诗德自名家,更勋业灿然,长增画苑梅花价;楼船欲横海,叹英雄老矣,忍说江南血战功。时人评论,都说此联为彭刚直公的数百副挽联中第一副。&rdo;
王闿运微笑着眺望江面上晚归的小渔船,心情十分舒惬。
那问话的学子叹道:&ldo;先生才华真是横绝一世,再没有人比得上的。&rdo;
张登寿说:&ldo;昨夜月光明亮,我吟先生咏月诗,胸中备觉清澄明洁,烦琐之事,一扫而空,尤其是&lso;夜月明如玉,空山不辨花,云来一庭暗,风去百枝斜&rso;数句,其传神之处,唐贤都不及。&rdo;
&ldo;张铁匠,你过奖了!还是你的咏月诗自然率真,我不及呀!&rdo;王闿运突然转过脸来插话,&ldo;天上清高月,知无好色心,夭桃今献媚,流盼情何深。大家听听,这才真叫传神哩!&rdo;
&ldo;哈哈哈!&rdo;四周学子一阵大笑,笑得张铁匠不好意思起来。
&ldo;父亲大人。&rdo;代懿急急忙忙地分开众人,走近来说,&ldo;夏抚台的大公子来了。&rdo;
&ldo;哦,午贻来了,我去见见他。&rdo;
三新政给古城长沙带来了生机
回到东洲后,杨度一头栽进《大周秘史》中。由于吴永桢三十多年间一直参与吴三桂机密,对于吴三桂及其部属如何与满洲联络导致了清兵顺利入关,如何为清廷开拓西南疆域,逼杀永历帝,扑灭南明王朝,又如何处心积虑密谋造反叛乱,以及如何策划用兵打仗,攻城略地,到最后如何应付危局,又如何儿戏般的登基称帝,安排后事等等,他都写得十分细致生动。且因为这已是完全失败后的闭门著述,从下笔那天起,他就抱着藏之名山、传诸其人的宗旨,故这部书稿没有所有公开刻印的那些正史野史的通病:为尊者讳为贤者讳,以及其他种种原因而有意无意地篡改历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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