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叶叶在一边静静吃橘子,安静如鸡,心里无力吐槽。 蒋秋桐没错,纪峣大概真的是只傻狍子——仅限于对张鹤,可能再勉强加个温霖——对方说什么他都信。 最后,晕头晕脑的纪峣,跟两人一起吃了顿盒饭就被赶去学校了——他还得上课来着。 瞧着纪峣走了,徐叶叶才捂脸操了一声,问张鹤:“你这么诓他你亏不亏心?——话说他怎么这么抗拒喜欢别人?” 纪峣生怕喜欢上谁,怕得发慌。 “不知道。”张鹤摇头,然后敲了敲桌子:“我只是想让他从壳里出来。” 纪峣有个壳,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,他躲在壳子里,拒绝任何人,包括张鹤。 不过比别人好的是,别人一靠近他的外壳就会被弹开,而张鹤,却可以伸出手,贴在壳上,与里面的纪峣四目相对。 张鹤不是个有耐心的专业人士,他只是根据自己的直觉判断,如果这场恋爱,纪峣能够谈久一点,再久一点,也许就会被于思远打动,打开心房,改掉他那滥情的臭毛病。 于思远一个。 蒋秋桐一个。 温霖一个。 张鹤又敲了敲桌子。 三个人,三把小锤头,应该可以捶开了吧。 这个时候,张鹤自信满满,觉得他是最了解纪峣的人。这一点没错,然而他却没想到,纪峣的壳被敲开后,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。 另一边,温霖和蒋秋桐坐在咖啡厅里,气氛不但不剑拔弩张,甚至还挺平静。 蒋秋桐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 温霖不紧不慢地说:“信不信随你——纪峣的过去,我只能说这么多——剩下的无可奉告,抱歉。” 说完他还挺有风度地微笑了一下,起身结账走人。同样是咖啡厅,这次心情可比上次平和多了,温霖走在路上,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,甚至还笑了笑。 天色可真好啊。 他打电话给纪峣,那边很快就接通了,只是声音有点蔫蔫的:“你走了?对不起,没送你。” 温霖嘴角含笑:“对,我走了。” 说完,往路边巨大的香樟树上一靠,抬头看着金色的光芒撒下来,跟上次和纪峣分别一样。他心情很好:“峣峣,我帮了你一个大忙,你得感谢我。” 纪峣一愣:“什么忙。” 温霖眉眼一弯:“秘密。” 另一边,于思远摩挲着手机,想了想,还是给蒋秋桐打了个电话。 “喂?” 蒋秋桐还在那家咖啡厅里,思考温霖的话,想要通过只言片语,给纪峣做个分析。 心理医生最头疼的,就是病人们的不配合,其中最头疼的不配合,就是有理智有条理有逻辑地表演伪装。 对于纪峣,蒋秋桐就遇到了这种情况。他没办法从对方日常的表现中提取太多有用信息,因为它们大部分都是虚构的。所以退而求其次,他想从纪峣的过去入手。 他这次找温霖不是为了示威,只是想打听一些事情——张鹤那里无从下手,他只能找温霖了。 温霖也很不配合——他当然没有配合的义务,他们是情敌。温霖如果够聪明,应该会推测出蒋秋桐的目的,从而给他一些假的信息。 而如他所料,温霖果然这样做了。 现在他要做的,就是从温霖这里分析出他说了哪些谎,从而比对纪峣,反推出真像。 这个过程并不太轻松。 这时于思远的电话,无异于是打断了他的思考。他接了,声音不怎么温柔:“怎么了?” 于思远摩挲着下巴,若有所思:“哥,我担心,我家的那个,心里头可能有点问题。”chap52 纪峣做了个噩梦—— 然后他醒了。 他满头大汗,浑身颤抖,大口喘着粗气,猛地从床上坐起来。一睁眼,看到的是笼罩在夜色中的卧房,干净又整洁,落地窗开了一条缝隙,银灰色的窗帘随风飘动。 一贯的、蒋式性冷淡风格的房间。 他忽然有点安心。 蒋秋桐被他惊醒,伸出手臂将人揽入怀中,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将醒未醒的慵懒:“怎么了?” 纪峣下意识钻进了他的怀中,双臂双腿攀上,将人紧紧缠住。他疑惑又惊奇地说:“我做了个噩梦。” 梦? 蒋秋桐一下子清醒了,他拾起了自己的专业素养,一本正经:“说说看。” 纪峣闭眼回忆了半晌,眉头越皱越紧,最后豁然松开,迷茫地回答:“我忘了。” 他没说谎,他真忘了。 蒋秋桐颇为无奈——他也终于懂了这种感觉。从前于思远向他秀自己男人的时候,脸上总是又无奈又甜蜜的笑,那会他不懂,现在他明白了。 温霖跟他发生冲突那天,因为这事儿,纪峣心神不定,一大早跑去找于思远,打了个炮又赶回来,跑去学校上晚上的课。正好蒋秋桐也忙,忙着找温霖了解事情,所以很神奇的,他消失了一天,蒋秋桐没有追究。 噩梦乍醒,温暖的人体对纪峣格外有吸引力,他迷恋地窝在蒋秋桐的臂弯里,深深嗅着对方身上的气息——蒋秋桐不像于思远,他是个醉心学术的(前)直男,不爱打扮,不喷香水,因此,本身的味道也就分外鲜明。 不像他这个人,那是一种炙热而滚烫的气息。 这个时候,这种气息,能相当的挑起人的欲望,纪峣像只小豹子一样,一把将蒋秋桐按在床上,骑上他的腰,低头轻咬他的侧颈。 蒋秋桐轻轻抖了一下,他隐忍地按住了纪峣的身体。有力的手臂压住对方的背,让纪峣只能乖顺地趴在他身上。 “别闹。”他说。 如果能乖乖听话那就不是纪峣了,他趴在男人身上,一低头,含住了对方的乳头,像婴儿似的吮吸。 蒋秋桐真的无奈了——他越来越懂于思远。他将纪峣整个捞起,又重新按在自己怀里,然后盖住了对方眼睛:“睡觉。” 纪峣不依。他想做爱。现在。立刻。马上。 ……………… 纪峣可能没有发觉,他跟蒋秋桐的相处,已经变得越发自然、亲近,早已没了最开始的剑拔弩张。蒋秋桐不动声色地织了一张透明的网,越织越密,妄图把纪峣困在其中。 效果目前来看……他做得不错。 纪峣这么主动热情的亲昵让蒋秋桐很是受用,他笑了一声,握住纪峣的手,低头吻了吻。 “你还在发抖。”他说。 其实蒋秋桐一开始想说傻瓜,你在发抖。然而“傻瓜”这种话,太亲密了,他咽了回去。 到底是什么梦?男人很好奇。 纪峣不作了,他总是能够很好的被一些温情的小动作抚慰住,亲吻指尖或手背,摸摸头,轻抚背脊,用嘴唇碰碰鼻尖。每当这时,他就会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一样安静下来,再软绵绵懒洋洋地瞟你一眼。 更让蒋秋桐忍俊不禁的是,纪峣如此,他自己却根本没有发觉。比如这时,他明明已经放松下来了,却还以为自己在生气,瞪了蒋秋桐一眼。 一旦换了角度,就会发觉,纪峣这些让他牙痒痒的叛逆和嚣张,变得可爱起来。 自带滤镜的人真可怕。 蒋秋桐心下叹息。 ……………… 蒋秋桐眼睁睁看着纪峣,一边低头按着自己的小腹,一边用一种像是渴求又像是惧怕的口吻,对他说:“这里……鼓出来了……” 他也轻轻按了按,得到纪峣一声小猫似的微弱呻吟:“喜欢么?”说完,又往里,挺得更深了些。 纪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,虚虚握住男人的手,像是彻底没了神:“喜……喜欢……” 蒋秋桐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,他搂紧纪峣,笑了起来。 完事以后,纪峣昏昏欲睡,蒋秋桐的怀抱很温暖,也很宽阔,他已经开始习惯了。 蒋秋桐却没有睡着,他揽着纪峣,想抽烟。他烟瘾不大,只偶尔想事情的时候会抽。 他在思考温霖的话。 根据他的描述,纪峣是个深柜,性格爽朗热情,朋友很多,家境优渥并且父母恩爱。 其实他拉拉杂杂说了很多纪峣的事,然而刨去真假不提,提炼出来,才发现原来温霖只说了这些。 这些都是基本信息,温霖应该不会作假,他想要求证非常简单,就现有的情况看,和纪峣表现出来的性格也能对的上号。 只有一点有点奇怪。 一般来说,出身较好,夫妻恩爱的孩子,性格大多开朗,但是相对而言,他们往往不够细腻,这点等他们长大之后会逐渐好转,然而却普遍不是在无忧无虑的大学——在尤其是高中大学阶段——这往往是少男少女们最浪最作的时候,看纪峣那浪得不用桨的样子就知道了。 那么这里就有个很有意思的矛盾点,相对于纪峣的爽朗直率来说,他几乎敏感到过份了。 当然,天生细致的人不少,比如蒋秋桐自己,然而他这是敏锐,不是敏感。这两者之间,有微妙的不同—— 蒋秋桐记得自己一开始对纪峣产生兴趣,就是在好奇,作为一个在爱中长大,生活环境相对单纯而优越的男生,纪峣为什么这么善于察言观色? 这和温霖提供的——还举了大量例证的——信息不符。 当然可以解释为他是感情经历太多,练出来的功夫。这点暂且按下不表。 以及温霖还讲了一件事让他有点在意——当被问及纪峣对伴侣的偏好时,温霖是这么说的:“只——他只喜欢好看的人。” 当时温霖的态度很奇怪,他听到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“只”字,随即立刻改口。 其实蒋秋桐知道纪峣就是爱漂亮——当时勾引他不就是冲着他的皮相去的么?他一直对此毫不怀疑,然而温霖这么一个口误,反而让他有了不确定。 如果不是因为审美偏好,那会是什么?目前蒋秋桐已知的“前任”,只有温霖一个。而纪峣有收集癖,刨开男人,好看这两点以外,他暂时还没找到他与温霖的第二个相同点。 大概是温霖也觉得他的欲盖弥彰有点刻意,所以特地举了一个例子。 他说当年高中时,纪峣看他打球,他回头冲纪峣笑,笑容应该很好看,以至于纪峣一下子喜欢上了,并且至今念念不忘。 能够被随口列举作为作证的过往,对当事人来说,必定是印象极深难以磨灭的,所以才会在临时改口时被下意识拿出来。 这样的回忆,对于至今仍旧喜欢温霖的纪峣来说,也应该是美好的。 然而他叙述时的反应却很奇怪——平静,冷淡,宛如旁观者。尽管他唇角挂着笑意,口吻也充满怀念,蒋秋桐也敏锐地发觉,温霖对这段时常咀嚼的回忆,并没有多少感情,甚至有几分微妙的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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