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桃望着他又问:&ldo;旧社会的饭店,还能派服务员把饭菜送到家里去呀?&rdo;
无心拍了拍她的后脑勺:&ldo;能。&rdo;
苏桃想了想,因为感觉不可思议,所以莫名的有一点兴奋:&ldo;现在还有榆树钱吗?&rdo;
无心笑道:&ldo;榆树钱没有了,已经过季节了,要吃得等明年。&rdo;
苏桃有点失望,对着无心说道:&ldo;那……给我买个小圆面包吧!&rdo;
无心问道:&ldo;我现在花的都是你的钱,你还用向我提申请?&rdo;
苏桃反问:&ldo;你不是说你要管我吗?&rdo;
无心被她问住了,左思右想,无话可答。
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,无心花了二两粮票和一毛钱,买了一个小面包给苏桃。苏桃手上有两百块钱,是老苏留给她的活命钱。二百块钱得花到哪天,无心心里也没有数,所以计划得很仔细。苏桃站在僻静处,打开包装的蜡纸之后,撕下绵软的半块面包给无心。无心摇头表示不要,但是她很执着的伸着手,不肯收回。
无心把面包接了,鸟啄似的咬了小小一口。等到苏桃把自己的一份吃光了,他拉过苏桃的手,把余下半块放到了她的手中。
&ldo;我是大人了,已经长成了,吃什么都一样。&rdo;他告诉苏桃:&ldo;你多吃一点,以后长得结实。&rdo;
苏桃低声嘀咕:&ldo;我也是大人了。&rdo;
无心轻轻一扯她的辫子:&ldo;等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了,你再长大吧!&rdo;
苏桃把半块面包捏了捏,面包禁不住捏,看着挺大,一捏就没。一口咬下一半,她知道无心说得有理。她也想做个没人搭理的小丫头,可她分明是时时刻刻都在成长。她的肩膀还是薄薄的,然而胸脯已经把紧贴身的小背心顶出了明显的波澜;她的腰还是细细的,然而两条大腿已经饱满的有了分量。她隐隐约约的能意识到自己的好看,越好看,越害怕,像是逃难路上露了财,反倒比一贫如洗更危险。但她同时也清楚,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,就剩一个天生的好看了。
拍了拍手上的面包渣滓,她跟着无心往回走。他们回到一中指挥部时,指挥部里已经很热闹。追悼会早结束了,顾明堂也死了。无心和苏桃正要直接进食堂,不料半路却是被陈部长拦了住。
陈部长用手巾包了个小包袱,里面装着一小包退烧药和两个白面馒头。把无心扯到食堂后方,他很诚恳的说道:&ldo;无心,求你件事。&rdo;
无心警惕的看着他:&ldo;说。&rdo;
陈部长把手巾包送到他面前:&ldo;你帮我把这个递给顾基,顾基回来之后又被关起来了。&rdo;
无心很惊讶:&ldo;顾明堂不是死了吗?怎么还关他?&rdo;
陈部长垂着黑黝黝的脑袋:&ldo;他……他在台子上给他那个混蛋爹嚎丧了。&rdo;
无心压低了声音:&ldo;不是说要让他动手吗?&rdo;
陈部长叹了一口气:&ldo;是,他是下手了,他打的第一枪,打完之后顾明堂还没死呢,他就嚎上了。反正弄得小丁猫同志挺不高兴的,他要是真不行,可以早说,也不是非他不可,是吧?&rdo;
无心又问:&ldo;你怎么不自己去送?&rdo;
陈部长当即摇头:&ldo;我……我不敢。你胆子大,连我都敢揍,你帮个忙。&rdo;
无心犹豫了一下,把手巾包接过来了。
顾基就被关在一楼走廊尽头的空储藏室里。储藏室里干燥通风,本是用来堆放教材的,如今教材没了,里面只有一个顾基。储藏室的窗户正对着楼侧的方向,窗扇大开,外面焊着铁栅栏。无心让苏桃先去食堂吃饭,自己则是蹑手蹑脚的靠近窗口,对着房内轻声唤道:&ldo;顾基,我给你送吃的来了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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