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榛心跳如雷,重重地点了下脑袋。
还未到纪决的军帐外,就见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。纪榛答应了蒋蕴玉不慌张,深吸几口气抬步进内,可见着榻上趴着的血影,背脊噌的一凉,险些跌倒在地。
蒋蕴玉扶住他的手稳住身形。
他浑身战栗,不敢上前给赛神仙添乱,眼前越来越模糊,胡乱地拿手背抹了下脸,喃喃道:“我不慌.....”
纪决是在撤退时被对方的将士一刀砍在了后背,长长一条刀伤横贯了整个背脊,后肩更是有一处伤得深可见骨,血流不止。
整个营帐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,纪决昏迷不醒,面白如纸。
众人脸色皆十分严肃,直到赛神仙满头冷汗说血止住了,纪榛眼里盘旋着的泪才滚滚而落。
他浑身凉津津的,想上前去看看兄长,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动弹不得,两条腿重得像灌了水泥,连抬一下手都费劲。
蒋蕴玉亦是长吁一口气,见纪榛木然地站着无声流泪,安慰道:“纪决哥福泽深厚,定能化险为夷。”
有了蒋蕴玉这一句,纪榛才像被点醒的石像一般活了过来,他鼻翼急促地抽动两下,拖着腿走到兄长的塌前。
赛神仙替纪决包扎完毕,说:“过了今夜,秦先生便能安然无恙。”
蒋蕴玉颔首,“有劳。”
纪榛半蹲着身握住了兄长的手,从前那双宽厚温暖的掌如今却是雪似的寒,他怎么捂都捂不热。
蒋蕴玉回身一看,纪榛将脸颊贴在了纪决的掌心里,潮润的眼睫微微颤着,神态是那么眷恋。他深深凝视着二人,那些荒谬的猜测好似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证实,叫他在难以接受之余又生出些本就如此的错觉。
一个是他敬重的兄长,一个是他藏在心底的明珠.....
蒋蕴玉半错开视线,道:“你我轮流守夜。”
纪榛吸了吸鼻子,“我想一直陪着哥哥。”
“好。”蒋蕴玉并未阻拦,掀袍在一旁坐下,“我陪你。”
帐外星光点点,囚车内的沈雁清听着军营的躁动,又垂眸盯着车板上掉了爬虫的浊水,拖动沉重的铁链,一抬手,将碗里的小虫子拨了出去。
守夜的将士走过,心浮气躁地骂了声,又嫌不够,发泄地往囚车上踹了一脚。
“要死不活的给谁看,”士兵往地上啐了一口,“大晚上的真晦气。”
这种程度的轻视与辱骂对沈雁清来讲是家常茶饭,他自不做理会,可当听他们议论的是纪决遇险之事,却无法自控地抬起头问:“秦先生可脱险了?”
纪决受伤,最痛苦的应当是纪榛。
“关你屁事。”
另一士兵诶了两声,“你想知道?”
沈雁清乌沉沉地看着对方,“是。”
“你把大爷我的靴子擦干净了,”士兵一抬脚架在了囚车上,“大爷就告诉你。”
污脏的靴面踩住沈雁清的半只手,慢慢地往下碾。
沈雁清静静地看了对方半晌,忽而间,反手擒住士兵的脚腕将人一掼,士兵未料一个阶下囚还敢反抗,猝不及防被他掀倒在地,气得哭爹骂娘。
而沈雁清已经重新坐好,再不发一语。
士兵气不过,左右巡视后拎起半桶凉水猛地往沈雁清身上泼去,已是深秋初冬,水在露天外放置许久,冰一般的冷。刺骨的寒意从衣物钻进沈雁清的骨血里,水珠从他披散的发淅淅沥沥往下坠,囚车内堆积起一小滩一小滩的水坑。
沈雁清唇色煞白地捏紧了拳,他分明困于囚车内,看起来却仍是高高在上,清冷的眼睛凛凛地看着士兵。
“将军说了不能杀他,别跟他计较了,走走走,巡逻去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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