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昉等了一个时辰,原是为之前的许诺,要查校她的诗书。陆鸢微不可查叹口气,柔声说:&ldo;今日太晚了,国公爷明日还要上朝,不如明晚吧?&rdo;褚昉面色沉肃,如夫子一般训诫道:&ldo;明日复明日,明日何其多。&rdo;说罢这句,他便不再说话,命大丫鬟书韵铺开一张宣纸,递给陆鸢一本书,指着第一页道:&ldo;今日先抄半页。&rdo;陆鸢接过一看,竟是《竹书纪》抄本,不由诧异地看向褚昉,问:&ldo;不是学诗么?&rdo;褚昉看着她,认真说:&ldo;这就是古本《诗》。&rdo;而后,他指着书上的字,一本正经念道:&ldo;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……&rdo;陆鸢越发看不透褚昉,从前日他突然来了兴致栽培她,到今日面不红心不跳地骗她,一切都太反常了。犯得着吗?就算想嘲讽她不懂诗书,犯得着拿已经失传的古书抄本来诓骗她吗?&ldo;国公爷,这是《竹书纪》抄本,也叫今本,古本在我外祖手里,你方才念的那几句,其实是&lso;天下既定,圣德光披,群瑞毕臻,屈佚之草,生于华庭&rso;【1】……&rdo;陆鸢念了几句便没再念,见褚昉注目盯着自己,顿了顿,提笔默写了第一页书文,用的也是古体字。她把书文交给褚昉,说道:&ldo;请国公爷验看。&rdo;褚昉核对过,分毫不差,且她的书法行云流水,飘逸俊秀,十分赏心悦目,倒应了字如其人那句话。他不由想起银质书签上那两行小字,如今想来,应是她亲笔书写,而后找工匠镌刻上去的。&ldo;你学过诗书?&rdo;褚昉问,语气和缓很多。陆鸢轻轻点头,&ldo;我爹爹好歹进士出身。&rdo;她话音才落,听褚昉冷哼了声。她知道,在褚昉眼里,父亲连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,说不定这个进士都是靠见不得人的手段谋算来的。陆鸢不再多说,只是问:&ldo;国公爷还觉得我需补修诗书么?&rdo;褚昉沉默少顷,把《竹书纪》推给她,&ldo;得空,把此书用今文译出来。&rdo;顿了顿,又道:&ldo;必要时做上注解,可与现存史籍对照。&rdo;陆鸢不解地看向褚昉,却听他说:&ldo;这事不急,歇吧。&rdo;书韵收起书便退了下去,青棠伺候二人入帐,也合上房门退出去。陆鸢如往常一样侧身朝里,背对着褚昉,正在酝酿睡意,察觉一只手探上腰间,轻轻梭巡着。陆鸢微微前移身子避开他手,这动作却似惹恼了褚昉,他掐着她腰一下拖了回去,饶有兴致地逗弄着。陆鸢实在没心情,闭着眼睛装作困顿的样子,说:&ldo;国公爷,太累了,睡吧?&rdo;而后她听到一声轻笑,察觉他变本加厉了。他沉下身子,双影交叠,在她耳边轻声问:&ldo;可有按时吃药?&rdo;陆鸢咬唇点头,忍着不肯发出细碎的声音。褚昉却与她较劲似的,加重了力道。不知为何,褚昉今晚尤其贪婪,换了三条褥子才罢休,拥着早就软成一滩水的陆鸢沉沉睡去。&iddot;&iddot;&iddot;陆鸢想不明白褚昉为何让她注解古书,但他既说了,她便当消磨时间,每日译上半页书文,却只是把古体文字译成今文,没做注解。注解带有很大主观意味,且需大量史据考论,说不好还要被人诟病,她并不精通此事,还是不要班门弄斧,万一出了差错,又要被褚昉训诫不够严谨。译书十分枯燥,陆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进展很慢,这日才译到一半,福满楼来人传话,说是她之前交待的事有了眉目,陆鸢放下笔,交待书韵收拾抄本,带着青棠去了福满楼。虽是抄本,却因几乎绝迹而弥足珍贵,褚昉视之如宝,特意交待书韵好生看顾,每次陆鸢译罢都是书韵收拾。今日陆鸢走的急,砚台里残留许多墨汁,她顺手将笔搁在了砚台上,墨汁沿着笔身倒流下去,书韵收拾毛笔时不防墨汁竟会倒流汇聚在末端,一抬笔恰巧滴了一点浓墨在抄本上,霎时便洇了一大片,把几个字都遮去了,书韵忙揭开这页半撑在空中,然为时已晚,下一页已被殃及。她自知闯了大祸,正不知所措,见郑孟华带着女儿来寻陆鸢。&ldo;书韵,你怎么在这里?少夫人呢?&rdo;郑孟华一向和善,宽以待下,深得人心,书韵突然朝她跪下去,未语先泣:&ldo;求表姑娘帮帮我!&rdo;郑孟华忙扶她起来,柔声问:&ldo;到底怎么了?&rdo;书韵将前因后果如实说罢,泣道:&ldo;主君对此书视如珍宝,奴婢便是赔上性命也赔不起,求表姑娘帮帮我!&rdo;郑孟华看一眼那抄本,又看看自己女儿,对书韵道:&ldo;这事你别管了,什么都不必说,我会同表哥交待的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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