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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无恙仔细问过，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。他转身疾步回殿内：&ldo;我即刻入宫一趟。请顾詹事过来。&rdo;洛十一行礼退下，顾詹事很快到了。他领着数名宫人步入殿内，推来一架紫檀木衣桁。衣桁上整齐陈列着白纱中单、绛纱外袍、瑜玉双佩、朱红双组绶……一层又一层，华贵而繁复，需要在多人的服侍下耗时极久才能换上。谢无恙低垂眼眸，长久而安静地站在流动的人影中央。有人为他换上雪白里衣，有人为他外披绛纱袍，有人在他的腰间佩戴玉具剑……他一寸寸地变回了那位尊贵的皇太子，一身沉重华服，如坐于高寒的云端。戴上九玉冠的那一刹，他终于有些体力不支，扶着衣桁撑住身体，轻微喘息着。忽然有人扶住了他，低声说：&ldo;我来。&rdo;他微怔，抬眸，身边的少女稳稳托着他的肩，替他分了许多重量在她的身上。她转头屏退宫人：&ldo;都退下，剩下的我来。&rdo;人影鱼贯退出，殿内顷刻间寂静无声。姜葵扶着谢无恙坐在一张梳妆案前，轻轻帮他卸了九玉冠。他撑着手肘，抬起头，望向她，轻声说：&ldo;夫人……&rdo;&ldo;我知道你还是要入宫。&rdo;她在他身后坐下，&ldo;我不拦你。&rdo;她缓缓道：&ldo;我方才已经得知，将军府出事了。你是要进宫求你父皇。&rdo;&ldo;可我小姑说过，不要你插手这事。现在想来，她大约是怕你为此事惹恼了你父皇，不但求不到恩典，反而得不偿失……但你还是想试一试。&rdo;她叹了一口气，&ldo;况且你才病好不久，入夜了又跑去宫里折腾，很伤身吧？&rdo;&ldo;但是……&rdo;她抬手封住他的唇，在他开口之前讲道，&ldo;谢无恙，我不拦你。&rdo;她抬起头，看着他：&ldo;我陪你。&rdo;他怔住，久久不语。她在他身后扶正他的发髻，低语：&ldo;我帮你簪发吧。&rdo;&ldo;我不知道你还会簪发。&rdo;他低声道。&ldo;不太会，簪得很差。&rdo;她摇摇头，&ldo;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住，不想这副样子被旁人看见吧？&rdo;&ldo;多谢。&rdo;他轻声说。&ldo;不用谢。&rdo;她轻声说，&ldo;反而是我要谢你……虽然你救将军府是为了和北司斗，但是你毕竟是在救我的家人。&rdo;他没回答，闭上眼睛。她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经过，笨拙地用一根犀簪绾住他的乌发，而后端正地为他戴上那顶沉重的冠。透亮铜镜中，他看见她托起他的下颌，为他分担了那顶冠的重量。她的手指贴着他的皮肤，他感觉不到那温度，但他心里知道，那是温暖的。是于万籁寂静之中拯救他的温暖。那日霞光收尽后，星星点点的光落了东宫满地。黄昏时分，皇太子携太子妃乘辂出宫，前往太极宫求见天子，求一个无望的恩典。即便所求无望，也非要求一求。因为倘若不求，便是全然无望。倘若求了，至少不负本心。那日起居注载，皇太子在太极宫前跪了一夜，始终不得面见天子。-蓬莱殿内，灯火彻夜不息。掌事女官季英提了一盏宫灯，穿过回环的长廊，推开彩绘的木门，行至灯火深处。棠贵妃倚坐在一张美人榻上，以点染蔻丹的指尖抵住额角，闭目沉思已久。她的容颜华美苍然，有如一幅褪色了的斑驳古画，画中有美人迟暮、临水远眺。&ldo;娘娘，&rdo;季英低声道，&ldo;方才有线人前来递话，御史台数十人连夜弹劾大将军，联名奏章俱已呈交御前了。&rdo;棠贵妃轻轻摇头：&ldo;这一天还是来了。&rdo;&ldo;黄昏时分，将军府被金吾卫包围，不许任何人出入。温亲王连请三次面圣，皆被拦下。&rdo;季英低低地说，&ldo;皇太子已经在太极宫前跪了大半夜了……&rdo;棠贵妃抬起头：&ldo;这傻孩子……我不是托小满传过话，让他不要插手此事吗？&rdo;&ldo;太子妃陪着皇太子一道去的。&rdo;季英低着头。&ldo;这两个孩子怎么一起傻？&rdo;棠贵妃叹息一声，&ldo;那是他父皇，他难道不清楚，圣上要做决定的时候，没有人能干扰吗？&rdo;&ldo;娘娘……现下怎么办？&rdo;&ldo;等。&rdo;棠贵妃按着额角，&ldo;运作了这些时日，再加上太子党相助，多少还有一分转圜余地。且看圣上如何决定吧。&rdo;&ldo;其实大将军不过是为旧友求了一次情……至于被御史台弹劾至此吗？&rdo;季英忍不住说。&ldo;为佩刀入宫的兵部官员求情……此事在有心之人眼里，是杀头之罪。&rdo;棠贵妃低低说，&ldo;我虽然查不到线索，但那位大人敢佩刀入宫，绝不可能是因为醉酒，必是有人设局陷害……或是有宦官传了假消息误他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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