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垂对儿子看得很准,慕容令就是不安本分的人。慕容令意气风发、轻装上路,即使是远调沙城,他也看到了希望,长城内外,燕山脚下,正是慕容氏老燕人根基所在,凭借自己的才能,焉知不能闯出一番天地!
幽暗的内室,袁瑾负手站在窗前,道:&ldo;你来了。&rdo;&ldo;都已安排妥当,回来看看你。&rdo;在他身后,站着一个容貌俊美、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。
&ldo;这里,一切平静。&rdo;袁瑾没有回头。
&ldo;只怕江东要不平静了,&rdo;白衣男子嘴角浮上一丝狞笑,&ldo;就等着看好戏吧。&rdo;
&ldo;你那帮只会喝酒风月的朋友倒也派上用了啊!&rdo;袁瑾揶揄道。
&ldo;大才国用,小人密用,各得其所嘛!&rdo;白衣男子笑道,&ldo;你就放心让滕庄去邺都?&rdo;
&ldo;幌子而已,&rdo;袁瑾道,&ldo;我的人早到邺都了。我不像你,孑然一身,风流快活,我要想离开寿春,怕比登天还难。&rdo;
&ldo;你最大的败招,就是没有一早把桓桢弄上手,&rdo;白衣男子道,&ldo;要换了我,哼哼!说句难听的,你做君子,哪比得上我这小人自在快活!&rdo;
袁瑾长叹一声,垂首不语。
第六章文史之祸(上)
广陵渡口,南归的大船在初春的细风中靠岸。桓桢第一个冲上甲板,一头扑进云开怀里,送了他一顿粉拳。云开哈哈大笑道:&ldo;好哩!我在南海边放了鞭炮,听见了没?&rdo;桓桢用力点点头。
桓温在岸上朗声道:&ldo;三个月平定叛乱,云开功不可没‐‐还有三木,我当发下文书,大侠三木在大晋一切开销,由大司马府担了!&rdo;三木一声怪叫,以后不用为铜板发愁了!
谢玄大军回荆州后,朝廷将卫塔留在了岭南,任晋兴太守;庾蕴升任广州刺史,桓石秀调任苍梧太守,被联军救下的南宫德任郁林太守,李梦伊为合浦太守,冼朱阳不愿为官,由冼槐任高凉太守,广州参军白韦调任临贺太守‐‐云开的承诺一一兑现。
陪同桓温前来的是三子桓韵,在司方院任通译,是云开死党。大宴之后,悄悄跑到云开身边,道:&ldo;你离开这会儿,我弄到了一本好书,市面上看不到的!&rdo;
云开好书之人,一听好书,就来了精神,道:&ldo;我看看。&rdo;
桓韵神秘一笑,道:&ldo;不能拿出来的,要看,来我住处。&rdo;
云开正要随他走,桓桢匆匆跑来,一脸颓丧道:&ldo;你快回去哩,爹不知为什么大发雷霆,连我都被赶了出来!&rdo;云开一怔,桓公很少暴怒,难道出了什么大事,遂回头冲桓韵道:&ldo;书名什么啊?&rdo;
&ldo;《魏晋春秋》!&rdo;桓韵说完,云开已被桓桢拉着跑了。
来到大司马府外,云开拉住桓桢,道:&ldo;朝中出事了?&rdo;
桓桢白他一眼,道:&ldo;开口就是&lso;朝中出事&rso;,怪不得爹会夸你&lso;公忠秉直,可堪大用&rso;呢!&rdo;云开拉上她的手,道:&ldo;我的大小姐,就别难为我这老实人了。&rdo;
&ldo;我到现在才知道,原来你是逃婚才去的淮北的,把人家小姐落着,难怪桓韵说你&lso;槁木一段,不知风流&rso;。&rdo;
云开笑道:&ldo;你大小姐听了是烦恼呢,还是偷偷高兴?&rdo;
桓桢脸一红,甩开他的手道:&ldo;进去吧,爹好象看了本什么书,看来就你劝得了。&rdo;云开点点头,整整衣衫,从容入内。
&ldo;桓公。&rdo;虽然深得桓温信任,可面对这位权倾江东的大司马时,他还是十分恭敬。
&ldo;你来了,坐。&rdo;桓温看上去余怒未消,右手五指张开按着一部书册。云开装着没看见,履行公事,述职完毕,等待他发话。桓温听完,怒气平息了些,道:&ldo;江东多空泛无稽之辈,少公忠谋国之人‐‐你自己看。&rdo;说着,把书册推到他面前,转身负手而立。
&ldo;《魏晋春秋》!&rdo;云开心下暗叫,为何桓韵说是好书,桓温看了却大怒?想起桓韵当时神情,似有所悟:五胡乱华,世道崩乱,晋室南迁以来,北方才士纷纷避居江东,几十年来文章诗赋反较前代更盛。除了书法大家王羲之、神怪名家干宝外,著史立说也在清流文人中成为风尚。南方高门大体分为三类:如桓温、袁真者,有高才大志,热衷兵事国事,由于战争和权力的需要,他们对内竭力培养本族子弟,外放历练,对外抛开门第之见,提拔起用寒门庶族有才者,不屑于诗赋文章,着力于农商战备,在地方上和军中有深厚根基。如王谢两家者,才高志疏,清净无争,家族庞大,既有殷浩、谢万等空谈误国之人,也出了王导、王羲之、王绝之、谢安等文武大才。除此之外,江东老族如张、顾、陆、全、朱诸家,皆为东吴名臣之后,晋室南迁后遭排挤,未得执朝,他们在政治上受打压,可在地方上的势力依旧庞大,尤其是在吴郡(苏州)、吴兴(湖州)、会稽一带,江东老族多文采风流之人,每每寄不得意于山水诗赋中,成为民间清流议论之源。
云开见此书乃孙盛所著,恍然大悟:孙盛时任秘书郎,为人梗直,言辞犀利,多得罪于权贵,其文章不见著于世,却在清流圈中享有盛誉,隐隐成为江东史家表率。云开自幼对儒学字画没有兴趣,独好剑道,史书,也曾拜读过孙盛策论,甚为推崇,其风骨犹胜当时被誉为&ldo;良史&rdo;的刘炎所著二十卷《晋纪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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