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书房里那日,他孟浪了半天,也不过是将伺候傅绫罗舒坦了,又叫她以柔荑掌刀,并未做什么正经的孟浪事。离开这日夜里,他也只紧紧抱着傅绫罗,从发心亲到下巴,刀势昂扬,却始终未曾做什么。过去,他喜爱这小女娘,恨不能揉她入骨血。现在,他爱重这小女娘,只怕她又一次自己孕育子嗣,再等不到他归来。傅绫罗也察觉出了其中的变化,低头将眼泪蹭进了被褥里,不叫他看到。初八一早,她特地用鸡子消了眼眶周围的红肿,一路送纪忱江出城门。她怀里抱着被裹成棉花粽子一样的小悦儿,身后跟着祝阿孃,怀里抱着同样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贤均。其实这么冷的天不该抱孩子出来,可她只怕给纪长舟留的盼想不够多。她和祝阿孃并立在城墙上,看着整装待发的两万将士,看着纪忱江在大军前祭旗。红幡簌簌,这次,南地驻军终于挂上了‘纪’字帅旗。等到这一切都做完,纪忱江上马要带军出发时,背影顿了下,始终未曾回头。傅绫罗扬声喊住纪忱江,“纪长舟!我等你为悦儿取名!”她始终未曾叫纪忱江给长悦取大名,就为了让他记得,要活着为闺女取名。纪忱江喉头滚了滚,声音运上内力,传遍大军——“尊女君令!出发!”这一日的阳光格外灿烂,映在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雪上,亮得人眼窝子疼,好多人都忍不住落了泪。将士也多是南地人,哭得最厉害的,当属他们的亲眷友人。祈夫人看着鬓角花白的夫君,骑在高头大马上,扶着儿媳妇眼泪纵横。宁音看着脸色苍白,还未曾痊愈的卫喆跟随在纪忱江身侧,也哭得不能自已。祝阿孃这般心硬的女子,看着自己养大的那几个孩子,连乔安都不肯成亲,跟随在了纪忱江身侧,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流。只有傅绫罗,未曾再掉一滴泪。纪忱江走了,她哭给谁看呢?没有人挂怀的时候,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,与其哭得死去活来,不如叫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,没有后顾之忧。“回府!”傅绫罗淡然吩咐,转身抱着孩子入马车的时候,甩掉了一片晶莹,始终冷静。正月十五,傅绫罗亲自带领百官去往边南郡,在老宅浩浩荡荡祭祖。先前文人们流传出去的檄文,被王府丞带着手下的文官,慷慨激昂宣读给百姓。几位年纪不小的文官,数度落泪,历数封地的恶行,京都的荒谬,引得百姓和文人们愈发愤慨,群起呼号——“清君侧!”“杀贪官!”“反了这腐朽的朝廷!”……傅绫罗坐在飞鸿楼的窗边,冷静吩咐,“将文人的诗文,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,写得格外犀利感人的,特许官职,让他们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。”纪云熙铿锵应下。很快,那些笔杆子格外犀利的文人,一一走到了台前。他们的故事,诗文,飞快传遍大江南北,引起了无数文人的共鸣和渴望。支持定江王反了大睿的声音,从零零碎碎,逐渐变成了一股洪流。六月十五,纪忱江打败豫州驻军,活捉豫王和豫王世子,朝着荆州出发。驻扎在豫州三十里外的王帐中,纪忱江满脸风霜,却沉静无比。“女君为我等造势,并不是让我等趁机造反,越是这种时候,我们越要稳得住。”“记住,我们只是清君侧,捉拿的封王都带走,好生伺候着,别叫他们轻易死了。”乔安没懂,“这是为甚?那夫人给咱们造势有什么用?”卫明笑吟吟替纪忱江解答,“大家都盼着王上反,那是民心所指,但战乱之中我等若是真反了,就成了乱臣贼子,叫人心里不踏实,以为王上是惦记那把龙椅呢。”这就跟花楼里的姑娘似的,名声传出去了,越是不肯见人,越是叫人捧得高高的,恨不能一掷千金。“可封王呢?”周奇也不大懂。他们好不容易拿下豫王,若是不处置,杀鸡儆猴叫其他封地看看,还得费大力气跟其他封地打仗啊。纪忱江轻笑,“我们不沾殷氏子的血,传出消息去,只有万民书能处置封王。”如此,也不枉费阿棠给他造的势。得知能够处置曾压迫他们的权贵,民心会愈发向着纪家军,其他封地过活没那么容易的百姓们知道了,呵呵……王府丞不在,在场心眼子最多的就是纪忱江和卫明。看到纪忱江这得意模样,卫明唇角抽了抽,心里忍不住喟叹。这俩人啊,前头闹腾的时候,就针锋对麦芒,他还头疼来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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