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‐‐从那天起，那个距离被突破了。于是她从花窗后赤足跑出来，倏忽扯下他的面具。面具坠落的声音响在泼溅一地的星光里。他们彼此对视。那是一张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，很干净，甚至干净得不可思议。利落的下颌线，挺拔的鼻梁，清晰的眉骨，以及微微抿起的、好看的唇线。但是……&ldo;祝子安，这不是你的脸。&rdo;姜葵低声说。&ldo;嗯，&rdo;祝子安承认得很大方，&ldo;我捏的。&rdo;起初他眼里有一刹那的错愕，然后他歪着头，望着她，笑起来，唇角勾起一个倾斜的弧度：&ldo;笨蛋江小满，我在江湖上行走八年，想见我的人多了。你不会觉得我就靠一个面具吧？&rdo;那个含笑的声音终于有了模样。他笑起来有一点轻微的少年气，像使坏，可是又很友好，望向她的目光也带着笑意。安静的，温柔的，无声无息的笑意。&ldo;我才没有。&rdo;姜葵哼哼一声，避开他的目光。&ldo;你有。&rdo;祝子安立即说。姜葵恼了一下，猛地出手要给他一拳头，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。她刚要继续用力，蓦然发觉手腕上的触感不对……这个人的手上不知为何缠满了白麻布条。那些细长的布料裹在他的十指间，苍白、粗粝、边缘模糊。有一瞬间，她莫名心疼了一下。&ldo;你……&rdo;她犹豫着问。&ldo;我没事。&rdo;祝子安迅速回答，&ldo;没受伤。&rdo;&ldo;之前在陵寝里……&rdo;&ldo;一点外伤，早就好了。&rdo;&ldo;可是你的手……&rdo;&ldo;没事。&rdo;姜葵不信。她站在他面前，板起脸，要求他伸出双手。于是他任由她拉着自己的双手，反反复复地认真检查着。她的手指轻轻地压过他的指骨，确认了许多遍也没有找到任何伤处。但她意识到，隔着那层白麻布，这个人的体温再也传不过来了。而她忽然很想念这个人的手掌抵在自己耳廓上的那种温度。&ldo;你为什么……&rdo;她想问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双手缠起来。&ldo;不想告诉你。&rdo;姜葵被他呛了一下，气得又去打他：&ldo;你滚。&rdo;&ldo;那我走了。&rdo;祝子安闪身避开她就往外走。&ldo;祝子安！你回来！&rdo;姜葵在原地狠狠跺了下脚，&ldo;喂！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找你帮忙！&rdo;&ldo;什么？&rdo;他回过头。&ldo;嗯，你总说你是一介书生……&rdo;姜葵琢磨着，&ldo;会写文章吧？&rdo;祝子安愣了一下：&ldo;会。&rdo;&ldo;那你知不知道一个策问，&rdo;姜葵按着脑袋，努力回忆，&ldo;什么两税，什么粟帛，什么游人……&rdo;对面的人以修长的食指轻轻抵着下巴，想了片刻，问道：&ldo;你是说国子监的课考题目？&rdo;&ldo;你居然真的知道！&rdo;姜葵快乐地拍了下手掌，&ldo;你还真是个书生，甚至在国子监上过学？&rdo;&ldo;嗯。&rdo;祝子安点头。‐‐其实是在崇文馆上的学。‐‐上的还是同一个老师的课。&ldo;那你帮我写一篇文章吧？&rdo;姜葵满脸恳求，&ldo;就答这个问题，不要写得太好，我怕夫子看出来。&rdo;祝子安沉吟了稍许，居然应了她：&ldo;好。&rdo;他又说：&ldo;那你帮我抄一卷佛经吧。&rdo;&ldo;佛经？&rdo;姜葵没懂。&ldo;随便找一卷祈求安康的佛经抄抄就好，&rdo;祝子安说，&ldo;不用太长。我帮你写文章，当然要模仿你的字迹。你抄好以后放在窗上，我自有办法来取。&rdo;姜葵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，于是点了点头。祝子安转身往外走了，她又忍不住小声喊他：&ldo;祝子安！&rdo;那道墨色的背影在漫天星光里停了一下。&ldo;我以后会看见你真正的模样吗？&rdo;她问。&ldo;会的。&rdo;&ldo;过多久呢？&rdo;&ldo;很快。&rdo;他轻声回答。-翌日午后，用过午膳，姜葵向谢瑗道了别，抱着笔墨纸砚往藏书阁走去。崇文馆的藏书阁有书二十万卷，所藏佛经数不胜数。在今日课上，姜葵许诺了十日之内会把上次布置的文章交上去，现下她计划去藏书阁找一卷佛经抄给祝子安，好让他模仿着自己的字迹答题。晨间下过一场秋雨，午后的阳光微濛。青石砖上积水空明，映着半阴的天空。姜葵越过空旷的庭院，溅起的水珠落在衣摆间，连成一串闪烁的小星。藏书阁坐落在崇文馆最北端，阁外是一方竹林，阁内是万卷藏书。这座楼阁分了两区，里区成列地摆放着无数书卷，在书架上高高地堆积起来，而外区布置了一排案几，奉着笔墨纸砚，供师生学子在取书后坐下翻阅誊抄。刚过午膳的时辰，崇文馆的学生要么在上课，要么不在馆里，藏书阁里空无一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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