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说:“我不说原谅,只愿你再给我一个机会。”李浔所求的从来也不多。他原以为话说到这里,应当是水到渠成了,谁曾想他话音落下,对方就又陷入了沉默,又垂着头不再看他。欣喜骤然退去,一向殷红的唇,也褪去了几分血色。李浔想,晏淮清为人慷慨,所以决定对于他的欺骗既往不咎,决定让往事随风而去,不过在晏淮清的眼中,他们的情谊也是众多往事之一,并不能算得上有多特别。他转念一想,又觉得这样的做法才有道理。从前对方是寄人篱下、无路可走,是只能恳求于他、依附于他的李重华。而如今,对方是万人之上、无人之巅,是大晏的天子晏淮清。会有无数乖巧的人去侍奉讨好他,他早已不再需要一个坏脾气的李浔。李浔又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,想把翻涌上来的热和酸往下压一压,可接两杯入肚,还是没能压住。于是忍不住问对方:“所以晏淮清,我是被你砍伐了的玉兰树,是被你摔碎了的玉镯,对吗?死木难再生、碎玉难再圆,所以我们也没可能了,对吗?”晏淮清还在沉默,他选择的还是沉默。“好,好,好。”离京半载、书信往来数封、斩首敌人无数,他有多少个日夜都在期盼着回来的这一日、都在期盼着误会解开的这一刻,然而堆积起来所有的思念与期盼,在这一刻,皆碎为齑粉。李浔心口一扯,疼痛顿生,忍不住蹙了眉。往外吐出了两口气,却觉得浑身开始发烫,还隐隐有克制不住的趋势,于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,想去凉快的地方吹吹风,好歹能让他撑着吃完这一碗面。哪知刚往前走了半步,袖口忽然就被揪住了。“你不要我了吗?李浔。”他脚步一顿,侧身看去,只见已经抬起头的人,双目竟然通红。“李浔……”晏淮清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,声音在颤抖。而后又拉下了袖子,露出了那个银镶玉的镯子。“这是你留下的,碎玉是可再圆的,李浔。我只是……还没想好要怎么说。”“你别走,李浔。”晏淮清的恳求其实也并不可怜,只是像一尊被摔碎的玉像,很需要有人去捡。李浔皱紧了眉,将滚上的酸楚狠狠地往腹中压,心却是再也忍不住了,往前几步将人拥入了怀中。“我是怕……你不要我了。”他说。晏淮清闭着双眸往他的怀中靠,脸软软地贴在他的腹部,眼角滚下了一滴热泪,恰好落在了李浔的掌心。李浔被烫得蜷紧了指头,却又如同握住了对方的心。晏淮清说:“我做不到,李浔。”又说:“李浔,你要答应我,不会再骗我。”【肆拾陆】逗李浔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棉布的手绢,这还是从客栈当中随手拿的,蘸了些冷茶后,就压在了晏淮清的眼睛上。“只是有些红,倒也不算肿。”说着,他凑近了一些,指尖轻抚了一下对方的脸颊。又压低自己的声音不着调地说:“陛下红着眼睛回去,叫宫里其他人看见了,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。莫不会给我定个诛九族的大罪吧?”晏淮清也恢复了精气神,“皇后这张嘴惯会颠倒黑白,不过是这么一件小事,定难不倒你。”嘴中说着刺人的话,脸却不自觉地在李浔掌心蹭了下。李浔终于是毫无负担地笑了,长眸微眯,眉梢都溢着笑意。他心中很是轻快地与对方闹。“嗨呀,陛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说话,较之从前竟是能言善辩了许多,是不是邬修明那老家伙把你给教坏了?”“太师为人端正、恪守礼法,这些诡辩之论,自然是从皇后这里学的。”此时李叔的酱牛肉面也做好了,不停地往外冒着氤氲的热气,一手端着一碗给送到了他们桌上。李浔就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,拿了双筷子,擦了擦之后递给了晏淮清。“别别别,草民担不起这声皇后。”他给自己也抽了双筷子,又道:“既没有告天地、宗庙,也没有发册奉迎,甚至合卺酒都未饮过,到底无名无份的,哪里算得上是什么皇后呢?”他这话原本也是说着笑的,瞧着对方的模样,他就总爱逗弄,可谁知说出去后,晏淮清就又不说话了,只垂着头默默地夹面往嘴里送。他暗道一声不好。这人忧思成性,一句话、一件事也常翻来覆去地想,想不通就把自己绕进去。两人方误会纠缠了一番,如今刚重修于好,他可不愿说了什么又惹得对方心生郁气。再教对方以为,他说的关于皇后那些话是借着笑语发牢骚,那就不好了。于是又补了一句:“有名无份就有名无份吧,总归在你身边的只能有我,毕竟我……唔……”哪曾想话还没说完,晏淮清就夹了一筷子的酱牛肉,塞到了他的嘴里。又神色淡淡地说:“食不言寝不语,面坨了就白白辜负李叔心意了。”好好好,现在竟然是话也不让他说了。李浔佯怒瞪了晏淮清一眼,咬着对方的筷子不松,对方也不恼,从他的手里拿过了他的那双,就继续埋头吃了起来。眼见着使坏的方法不好使,他也不自讨无趣了,接下咬在嘴中的筷子,也认真地吃了起来。一碗热面下肚,即使是李浔这样从不畏寒的人,也会觉得仅剩的阴郁,都被这味道所驱散。又顺手给晏淮清倒了一杯热茶。对方喝下之后,面色也终于红润了些许。“还想去哪里吗?”李浔问对方。晏淮清捧着茶杯,很是乖巧地摇了摇头。“回去了吧,还有些奏折没批完,民生社稷为重,不能再耽搁了。”“你倒是个勤快的,不像晏悯。他早先只是让我做些可有可无的事情,到了后头,竟然把所有担子都丢在了我身上。世人皆骂我干涉朝政、阉人当道,哪里知道也是被逼无奈呀!领着太监的俸禄却操着皇帝的心,唉呀,亏了亏了。”李浔又话锋一转,“人说父债子偿,晏悯苛责我这么些年,合该由你来补偿我。”他说着笑着,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。“李叔,我们吃好了,你端了那碗就来收银钱。”“诶,好,下回再来呀!”李叔忙的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,等发现桌子上那锭银子的时,为时已晚,再找不见人了。-两人肩并着肩沿着太平街往前走,到了人多的地儿,他就又把那个面具戴上了。市井喧闹,吆喝声、闲聊声、打闹声,加之步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,声声混合在一起,正是人间的烟火气。即使他们不说话,竟然也产生了几分静好之感,像是那些阴暗龌龊,其实都并不存在。走到长井坡拐口时,忽有一男子踉踉跄跄地跑过,还险些将他们撞倒,得亏旁边一大叔将那人给拉稳了。“诶哟喂,李胜你当心着点儿!这走着走着都快睡着了,怎么个事儿呢?”“对不住哈,对不住哈。”李胜扶了一下头,对着他俩作揖道歉,“您二位见谅。”抬起头的时候,李胜的脸才完完全全地露出来让他们看了个全。此人正是曾经在云锦阁守着卖香囊的那店小二,家里有个瘫在床上的老母亲,当时他还带着晏淮清去院儿里看过。后来糟心事接踵而至,也就没再注意这个人了。如今再一仔细打量,李胜似乎比从前要窘迫了许多,脸也变得瘦弱沧桑了。即将入冬,身上穿的衣物却还是很单薄,像是这些时日过得很艰难。李胜又道了几声歉,再和那位大叔寒暄了几句后,就匆匆地拐进了长井坡。那大叔瞧见他俩还在这站着,话匣子大开,直接与他们攀谈了起来。“怎么,您二位认得他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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