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待,&rdo;宗政弘自前厅出来,闻言赞道:&ldo;居士识见,大有进益。&rdo;
钟意看他一眼,不咸不淡的道了句:&ldo;多些长史称誉。&rdo;
宗政弘似乎有意长谈,停下脚步,道:&ldo;居士似乎很倾向于庶民。&rdo;
&ldo;那倒也不是,我毕竟生于勋贵门庭,倘若真有变革,必然还是会站在勋贵一侧,我只是觉得,有时候庶民中所诞生的智慧,远超我们的想象。&rdo;
钟意坐在台阶上,坦然道:&ldo;我们脚下这片土地,从头到尾都没有固定的名姓,前朝时姓杨,今朝又改姓李,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黎庶,自始至终,都是代代传承下来的那些人,无论如何改朝换代,他们也不会变。&rdo;
宗政弘饶有兴致道:&ldo;怎么说?&rdo;
&ldo;我十分景仰陆实陆老先生那样的人,相对于开疆扩土而言,他那样的功绩,也同样值得称颂,&rdo;她含笑道:&ldo;这天下不一定是全然属于帝王将相的,天道至公,也为庶民留了一半,十年百年过后,陆老先生那样的人,应该也会被称为圣人吧。&rdo;
宗政弘静默不语,良久之后,忽然笑了。
他敛衣行礼,向她一拜,道:&ldo;居士,你也是圣人。&rdo;
第98章回京
钟意却不曾想到,自己会从宗政弘口中,得到这样高的赞誉。
事实上,此时近处只她与两个侍女在,并无旁人,因先前强逼着他磕的那三个头,他也没有说客气话的必要,既然出言称赞,想是真心实意了。
她微微眯起眼,道:&ldo;长史谬赞了。&rdo;
&ldo;我说的是心里话,&rdo;宗政弘淡然道:&ldo;我平生敬佩之人不多,居士是一个。&rdo;
钟意但笑不语,没有再接下去的意思。
宗政弘也不纠缠,微微一笑,道了再会。
目送他清瘦身影离去,玉夏方才低声道:&ldo;居士似乎,不太喜欢宗政长史?&rdo;
&ldo;的确有一点,但那都已经过去了,&rdo;有仇报仇,有怨报怨,前生诸多种种,皆已烟消云散,到了此时,钟意自是无所谓了,站起身,她释然一笑,道:&ldo;我们回去吧,即便是去歇息,也该同他们说一句再走。&rdo;
……
蔡满、隋绍等东宫官员因一己私利炸毁堤坝,惹得民愤滔天,皇帝便令于丹州就地处死,以安民怨,又叫李政亲自主持此事。
这既是皇帝有意为儿子铺路,也是为天下稳固着想,惹出这等大事的是东宫属臣,储君近侍,无论太子事先是否真的一无所知,他的声名也全然坏了,连带着也动摇了百姓对李家的尊崇与信服。
正逢李政此次奔走黄河诸州治水,声望正高,让他将蔡满等祸首明正典刑,也是为了改善百姓对于李唐皇室的恶劣印象,叫李政接下来的继位,更加顺理成章。
蔡满几人罪犯滔天,不在五刑之例,最终被判处车裂之刑。
钟意毕竟是女郎,尽管屡有磨砺,见得事情也多,然而车裂这等血淋淋的刑法,终究还是不敢去看,行刑这日,便留在刺史府中收拾行囊,崔兰溪与玉秋玉夏也一样,倒是李政等人,亲自去主持了此事。
午间过后,李政方才回来,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错觉,钟意总觉得他身上有血腥气,催着他去更衣沐浴,等他出来后,方才道:&ldo;还顺利吗?&rdo;
&ldo;能有什么不顺利的?&rdo;李政头发还湿着,正取了巾帕擦,闻言笑道:&ldo;难道这等人死,还会有人去劫狱不成。&rdo;
钟意禁不住也笑了,却见他微微沉了脸,道:&ldo;你不知丹州百姓有多恨,蔡满等人死后,众人蜂拥而上,割肉分食,以泄其恨。&rdo;
&ldo;不管怎么,受苦的终究是百姓,&rdo;钟意听得叹了口气,道;&ldo;自作孽,不可活,一啄一饮罢了。&rdo;
&ldo;好在都结束了,&rdo;李政在她身侧坐了,握住她纤细手腕,心疼道:&ldo;我看你近来瘦了好些,等回到长安,务必要好生将养才行。&rdo;
&ldo;你也不比我好多少,&rdo;钟意看着他微黑的肤色,笑道:&ldo;黑了,也瘦了,像是……&rdo;
她想了半日,方才从脑海中扒拉出一个词儿来,忍俊不禁道:&ldo;像是腊肉。&rdo;
李政听得眉头蹙起,凶巴巴的凑过去,道:&ldo;阿意,你再笑话我,腊肉就要咬人了!&rdo;
&ldo;不笑了不笑了,&rdo;钟意伸手戳了戳他面颊,道:&ldo;郎君无论怎样,我都中意的不得了。&rdo;
李政这才哼了一声,低头蹭她肩窝:&ldo;我明日便走了,阿意你快亲亲我。&rdo;
钟意听得微怔,推开他头,道:&ldo;你不同我们一起走?&rdo;
&ldo;长安催的急,父皇也写信督促,要我早些赶回去,稳定大局,用过午膳之后便动身,轻装简行上路,&rdo;李政温声道:&ldo;你们又不急,何必跟我一道,路上吃苦。&rdo;
钟意颔首,旋即又道:&ldo;太子呢?他是同你一起,还是同我一起?&rdo;
&ldo;自然是同我一起,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,他还有什么颜面留下慢行?&rdo;
李政想是早就安排妥当,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,随即又有些担心,道:&ldo;长史身体不好,不能赶路,怕会与你们同行,你若是介意的话,我便寻些事拖他一日,你们先行便是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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