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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(第1页)

“你每天来我家,”梁白玉单手抚上他后背,轻柔地拍了一下,“林子怎么办?”  陈砜的咳声戛然而止,整个背部肌肉硬成石块。  “会不会有人偷树啊?”梁白玉用忧心的语气说。  陈砜的上半身前倾点,和背上的那只手拉开距离:“没事。”  “真的吗?”梁白玉声调柔柔的,呼吸喷洒在他的黑色阻隔扣上。  陈砜“霍”地站起身:“我去院里和泥。”  走时步子迈得很大,迷彩服下的胸膛潮湿发烫,耳根通红。  梁白玉弯腰捡起被主人落下的水壶,食指慢悠悠的刮掉壶口水迹,他忽然去看窗户方向。  几秒后,他走了过去。  窗户外面趴着一个脑袋,是个女孩,她踮着脚怀抱一个缸子,手里拿着小半个芋头,腮帮子一鼓一鼓的,两只眼睛好奇地往里瞅。  女孩没想到屋里人发现了她,吓得一抖,嘴巴里的芋头都忘了嚼。  梁白玉从里往外推开木窗,对她一笑:“不怕啊。”  女孩愣愣看着他。  梁白玉“诶”了声:“芋头好吃吗?”  “好吃。”女孩下意识把怀里的缸子往他那送了送,“我家才挖的,都挖了,家里有很多。”  缸子里有几个香软的芋头,皮红,冒着热气。  梁白玉支着下巴:“甜不甜?”  “现在不怎么甜,要放一放,冬天就甜了。”女孩抱着缸子的手指抠了抠。  梁白玉眨眼:“那我就等到冬天再买。”  “小妹妹,你看着我做什么,你吃啊。”他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,“吃完跟我说说,怎么跑这儿来了。”  女孩几口吃掉手里的芋头,噎着了就锤几下心口,她结结巴巴:“我,我……”  “好了好了,我不问了。”梁白玉把手伸出窗外,揉了揉她毛糙糙的短发,“下次不要再趴别人家窗户那吃东西了,人吓人,可是会吓死人的。”  女孩抽了抽鼻子,她把缸子里最大的那个芋头拿出来,递给他。  “给我的?”梁白玉一副很惊喜的模样,睫毛颤了颤,双眼水润发亮,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落泪的错觉。  女孩又把芋头递了递。  “那我就收下了。”梁白玉接过芋头,指尖抵着它的表皮,稍微用点力就戳到了瓤肉。  窗里人的手很漂亮,像是精心打磨的艺术品,直接就可以进展览馆。  女孩看直了眼:“大哥哥,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呀?”  “外面啊,“梁白玉剥着芋头皮,旁边的绸布窗帘飘起来,那片阴影晃过他浓艳的五官线条,“是个万花筒。”  女孩的脚踮酸了踩回地上,个头矮了一截,够不到窗沿,她正要再把脚踮起来,就见一样东西从窗户里扔出来,稳稳掉进她的缸子里。  是一块月牙形的软糖。  她抬起头看去,窗户已经关上了。  院子一角的地上有斑驳树影,两只鸡在那里溜达,陈砜听到脚步声,他没回头,铲子大力翻搅泥滩。  等他和好泥,发现青年躺在草垛旁,吃着芋头晒太阳。  青年的头发长度到肩,被他挑起来一撮扎在脑后,脸颊边垂下来几缕,不时被风撩出慢柔弧度,懒懒散散的。 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水壶,站着放的,带子挂在他的腿上。  “你的水壶要空了,”梁白玉没看陈砜,他咬了口芋头,齿间都是绵软香甜,“厨房有水,你去添满吧。”  陈砜去拿水壶。  没拿走,有根手指挑住了带子,力道很轻。  他抓着水壶的大手僵住。  塞了泥的手指甲按住壶身,掌心渗汗。  “老实人。”梁白玉把水壶带子往里勾了勾,仰视他长了胡渣的下巴,眼珠往下移了一点,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。  “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啊?”  院门外有几个村民路过,他们肩上扛着锄头,手里拎着用盐水瓶装的水,要去地里锄草。  到了种小麦油菜蚕豆的季节,忙。  院里很静。  陈砜维持着拿水壶的动作,他的眉眼生得紧促,自带攻击性强的欲感,此时绷紧面部,很高的眉骨下压,犹如黑云压城,生出一种磅礴的沉厉之气。  草垛上的人没有半分退怯。  “不能告诉我?”梁白玉笑意不减,他的后脑勺离开草垛,脑袋仰了仰,手一寸寸收紧水壶带子。  而带子另一端的男人体型比他强健太多,却被他扯了过去。  宽背更是弓得更厉害。  梁白玉支起来点身子,花衬衫领子贴着他的白细脖颈,他用与爱人撒娇的语气说:“那我闻闻。”  就在他的呼吸快要擦过男人下颌时,指间的水壶带子猛然被抽走。  又快又重,在他的指骨上面留下一道红痕。  男人直起身,五指扣着水壶后退,另一只手按住左耳上的那枚阻隔扣。  左耳很烫。  阻隔扣也一样。  那神情,像是做梦梦见了一只能食人心魂的艳魅。  ——梦醒后,分不清是回到现实中,还是把灵魂丢在了梦里。  “你好紧张。”梁白玉躺回草垛上面,他揉了揉手上的红痕,娇媚的挑了下眉毛,“我只是一个beta,引诱不了你的。”  陈砜低眉垂眼,肩背线条绷着。  梁白玉收起唇边的弧度,站起来,一步步朝他走去,诚恳又懊恼的说:“抱歉啊,刚才是我冒犯了。”  陈砜立在原地一声不吭,唇线抿直,被睫毛盖住的眼里有几分愣神。  “别生我的气。”梁白玉捻掉身上的几根草,他摸西裤口袋,摸出一颗软糖,“给你糖吃啊。”  陈砜摇头。  “糖都不吃。”梁白玉撇撇嘴,手伸向他的水壶。  陈砜侧开身,依旧没看他。  “我是想给你把水装满。”梁白玉无奈地笑出声,语调很轻柔,哄小朋友一样。  “不用。”陈砜的嗓子很哑,“我自己去。”  他转身去厨房,黑硬的短发里都是湿的,有汗珠顺着他后颈发梢滴落,埋进他背脊。  汗液里的信息素很淡,却又仿佛在某一瞬间极浓。  陈砜一整个下午都没跟梁白玉对视一眼,只默默补墙。水壶也没再落下,走哪儿带到哪儿。  太阳下山,陈砜把脏手伸进院子角落的大缸里,用力搓洗手缝和指甲里的灰泥。  缸里是雨水,这几天他总在里面洗手,水有点浑浊。  梁白玉靠在树下逗鸡,感激道:“今天辛苦啦。”  缸里的水声停了。  当事人听见了他的话,塌着腰站立,手还放在水里。  梁白玉看了眼背对他的高大身影,用善意的语气提醒:“你裤子开线了。”  陈砜把一双生了厚茧的手拿出来,甩了甩手上的水,他还没检查裤子,后面就有了脚步声。  猫一样,很轻。  陈砜迅速转身,往后退,脚后跟撞上水缸。  缸剧烈晃动,溅起的水花砸在四处。  梁白玉怔了下:“你怎么……”  “这么怕我啊?”他笑弯了腰,瘦弱的肩背颤个不停,眼里浮起盈盈水光,很动人。  陈砜看着他笑。  梁白玉难受的“哎”了声:“不行了,笑岔气了。”  缸前的人迈近一大步,又顿住。  梁白玉按着肚子回到树下,慢慢靠着树干滑坐下来,他闭着眼后仰脖颈,轻轻蹙起眉心,半张着唇喘息。  这只不过是很正常的呼气吸气,却像是一曲天上人间乐,一声接一声的,庸俗而淫诱。  和这间老屋,这个村庄都充满了强烈的割裂感。  “不早了。”梁白玉把两边发丝往后撩,他半睁双眼看两只鸡吃菜,身上的那股子糜烂气息消失无影,眼角眉梢都是纯真柔情,“你是不是该回去了?太晚了上山的路可不好走噢。”  陈砜带着空水壶离开,他路过树旁,被一条腿拦住。  那腿被黑色西裤包裹着,很细很直。  裤腿卷上去一小块,隐约可见一截白袜。  陈砜收回目光。  “菩萨,你明天还来吗?”梁白玉把注意力从鸡身上转移向陈砜,他一凝视,深情至极,恨不得让人把整个余生都送给他。  这个问题梁白玉天天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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