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华宫门口,凝晖殿的大太监八两站立等候,淑妃派他接宛平县主,当然他身旁还有位叫人无法忽视的男人同在。穆青羽跳下马,转身想扶表妹,陆迟先一步上前伸出掌心。苏轻眉掀开车帘看到男人,“你怎么来了。”女子不施粉黛,依旧美的千娇百媚,简单一句问话从她口中说出,陆迟的语气不不自觉放柔,“来接你。”借马车遮挡,男人扶上她的腰肢将她轻盈抱下,顺势覆在她的耳畔道:“眉儿,今晚随我回去。”“不要,我住将军府挺好的。”苏轻眉说完趁他不注意推开他的小臂,缓步走进宫门,陆迟赶了上去,扯住她低声,“可是我不好。”她不在的两晚,他根本睡不着,尤其他们分开前的气氛微妙,他尚未弄清楚缘由。甬道行路的女子很想赶上前面的穆青羽和太监,袖袍下的手却被男人捉的牢牢的,她面上微红,羞恼道:“陆迟,你何时变得这般黏人啊?”“你不在,我都睡不了。”“哦,那你不该找我,该找太医抓点药吃。”他不是总喜欢给她喂些奇怪的东西,假蛊,假糖,避子药之类的。“……”穆青羽听到动静,停住脚步回过头,“眉眉,你刚说要什么?”苏轻眉连忙摇头,柔声道:“没,没什么。”陆迟见识到了女子的变脸之快,有时她真的很让他烦心,不过若是想到,她对旁人淡然谦和,却能对他任性发脾气,他居然觉得这般折磨滋味也不错。只有他能惹到她,也只有他能哄她……公主生辰宴设在凌德殿,端敏公主平日住的与淑妃的凝晖殿殿阁毗邻,后宫不得有外男随意进入,参宴者送来的礼物经由太监统一转交,这次淑妃娘娘有意见苏轻眉,才会破例叫人去接。陆迟和穆青羽先行去凌德殿等候,苏轻眉跟随太监八两继续往凝晖殿里走。毕竟不是整岁生辰,宫门进来后女子见到的排场不铺张,但是公主殿内雕梁画栋上的各种饰物十分喜气童趣,还有新鲜舶来玩意,瞧起来忍俊不禁。八两将女子引过门槛,恭敬道:“县主,小心脚下,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。”“嗯,谢谢公公。”大殿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华服的中年女子,毫无疑问便是淑妃娘娘,她保养得宜,长相清秀随和自带气度,还有种和穆青羽类似的洒脱英气,让她倍感亲切。苏轻眉正要施礼,陆婉瑜笑着招手,话里一点不拿捏身份,“宛平来了,快,快走近让我瞧瞧。”“是,娘娘。”苏轻眉走过去,陆婉瑜的含笑目光犹如长辈看家中小辈,牵起她的手直让她坐在身侧,“一直听说你,终于有机会看到,就知琅儿他儿时的戏言都成真了。”女子茫然疑惑,“娘娘,世子说的什么戏言?”“琅儿小时候说,他长大要娶和他母亲长公主一样,天底下最美的女子,他可不是快做到了吗。”陆婉瑜第一见苏轻眉,光看女子模样就觉得讨人欢喜,乖乖巧巧的,竟也能制得住琅儿那等刁钻脾气。“……”苏轻眉脸颊刹那通红,一时语塞,也不知陆迟和淑妃讲了多少,怎听起来,他不该讲的都讲了,到处说她要嫁给他。“唔,和我家端敏一样容易羞。”陆婉瑜因为陆迟的缘故,对女子的疼爱自然流露,苏轻眉不多时就卸下拘束。二人说笑间,方嬷嬷带着换好宫装的的端敏公主李毓月前来。小公主怯怯的,一靠近就躲在陆婉瑜身后,偶尔探出脑袋偷看苏轻眉,黑葡萄般的眼珠很有灵气。端敏公主如今七岁,年纪越长,她的五迟病也越发明显,言辞不流利怕生,太医们束手无策,据说皇帝之所以准许凝晖殿将端敏的生辰办得热热闹闹,邀上一堆年轻的世家子弟,就是想在她身边添点人气旺一旺,让公主每年都有个好彩头。淑妃将女儿抱上膝腿,解释道:“宛平,她这般已是不怕你,琅儿过来陪她玩时常提起你的,似乎你们在外府见过面,她记得。”母亲的话,仿佛打开了端敏的记忆,小公主张了张口,指着她朝母妃道:“是表、表嫂嫂。”苏轻眉:“……”陆迟就会乱教孩子!陆婉瑜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,“小机灵,你表哥没有白疼你。对了,宛平,晚些琅儿带你去见一个人,你到时无论看到什么,记着别害怕,她绝对不会伤害你。”苏轻眉心中好奇,微微有点不可置信的猜测,点头应道:“嗯。”……—凌德殿位于宫城北坡,分为前中后三殿,一般是皇帝生辰办宴所在,今年将前殿和中殿赏给端敏公主用,足见其宠爱。恰逢春日晚风温和适宜,待宾客于殿中享用完美食,还能去临隔的翠月湖边三层亭里赏月观景。苏轻眉和淑妃聊完,跟随方嬷嬷牵领小公主一块去凌德殿。庆生的宴席必然得等小公主来了才能开,由大殿金柱门进去穿过西边的走廊,尽头处早已伫立来参宴的众人,他们看到小公主纷纷请礼,再一抬头发现端敏公主身后还有位貌美女子。大多数人认得出,是最近和穆少将军和离的宛平县主。黄昏下,她周身简单的流彩云锦,莲步走来有如仙娥,肌肤如雪,面似芙蓉,一双桃花美眸流转得勾人心弦,更不消提连宽适宫装都遮不住的曼妙身段。男人们看到她,天性使然霎时安静下来,以他们的身世不可能如寻常百姓粗鲁盯看公然讨论,只是这番直面美艳,端的让他们无比心驰。从前碍于宛平县主是有夫之妇于礼不合,现在可大不同,许多人暗藏的心思躁动,就算二嫁,此等姿色问问谁能忍得住。穆青羽朝苏轻眉挥手,聚集人群中有位男子看到了,意味深长地玩笑道:“穆少将军,你真是有志向啊。”这样的女子都能无故和离,可不是还有大志向么。旁人轻轻哄笑,穆青羽压根没听懂,她朗声道:“当然,男儿志在四方!”“哈哈哈,少将军你……”陆迟对穆青羽早就不抱期待,他进殿前,淡淡地瞟了眼方才说话的人,没人发现,世子的随侍离开后,他们中不知不觉少了那位多嘴的。凌德殿,男女分殿入席。中殿是女子们同食,上首的公主由嬷嬷们照顾,苏轻眉在左侧第一排榫案,叶蓁今日似乎有事要晚到,她独自百无聊赖。她记得淑妃娘娘与她嘱咐,宴席进行过半,会有宫女来让她借故离席,接着陆迟带她去见一个重要的人,神神秘秘的。作为县主,上前来主动攀谈的不在少数,苏轻眉没有架子,愿意与她们闲聊,当然也有对她不友善的视线,譬如聚集在殿西的武岚若等人。可笑的是,她们最多就是偷偷议论,不敢来招惹,苏轻眉当然不知晓陆迟烧马车一事做的毫不掩饰,武岚若着实消沉了好一阵,暂时不敢造次。“县主。”苏轻眉抬头,看到她略略惊讶,“崔小姐……”“现在不是小姐,是洛夫人了。”崔雁芙走近,语气一般,朝苏轻眉施礼。她连着被狠狠拒婚两次,早就挫光了锐气,自打听说武岚若屡屡进国公府,就明白自己曾经教人利用了去。细细回忆,在崔府扔出去的那个茶碗,不正是武岚若递给她的麽。所谓闺蜜之情是假,分明当她蠢货,借她过桥呢。虽说崔雁芙对苏轻眉不会真心实意的对待,左不过她已嫁了人,能看到让武岚若吃瘪,她也乐在其中。父亲的死,太后姑姑曾说是陆子琅所为,其实她恨过,可又能如何呢,最后姑姑和母亲为了崔家的面子,不也逼得她仓促嫁给了心有所属的洛文州,作为女子能过好自己一生就不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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