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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页(第1页)

“吃点甜的压压嘴里的苦。”李浔不知从哪掏出了两小块梨膏糖送到了他的嘴边。他嘴还没完全张开,就被塞了进去。这梨膏糖做的不算太甜,但属于梨的清新却很快充盈了他的整个口喉,将那药的苦涩盖了过去。“好些了没。”李浔又问他。“嗯。”他对着点了点头。李浔起身走到铜盆处,用热水沾湿了一张棉帕,走近之后俯身就帮他擦洗起了脸和手,动作有些生涩,但神态却十分自然。“等这次转好了,让巫朝给你开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来,总是吃药也受罪。”这又是李重华从未见过的李浔,变得比从前更可依赖更可靠了,好像这个时候他无论做些什么,都能够得到包容和谅解。然后刚刚被压下去的苦又泛了上来,四肢变得比刚才更疲乏,头也有一些昏昏沉沉的,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,几欲让他承受不住。他不自觉往李浔地方向偏了偏,嘴里嘟囔了一句。“有点难受。”李浔好像读懂了什么,将手中的棉帕准确地丢入到了铜盆中,又张开双臂顺势将他揽入到了怀里。“是我没做好,让你难受了。”李重华埋在他的怀中,嗅着那扑了满鼻的玉兰香,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。-喝了几贴巫朝开的药,李重华终于不发热了,虽说身子还有些乏累,却也碍不了什么事儿了。“我就说吧,你这瘦弱的身子骨怎么能受得住。”巫朝收回了放在他脉上的手,嘴中还偏生要说些什么。“当时跟你说你不以为意,如今到晓得亡羊补牢了。”李重华抿了一下唇,面上有些热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说些这些,巫朝忽然鬼鬼祟祟地凑近了一些,左顾右盼发现李浔离得有些距离,就压低了声音问他。“诶,你跟我说说,李浔那玩意儿大不大?他常年……”“巫朝。”话还没说完,李浔就走到了巫朝的身后,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。“这才几日啊,胆子就又大了起来?”“我怎么了我怎么了?”巫朝手舞足蹈地从李浔的掌下挣脱,极其敷衍地扯了一下散乱的衣袍。“我这不是好好地给你的相好诊脉开药吗?多说两句话也不行啊?”“什么暴脾气。”巫朝啐了一口,而后提着步子就往厢房外跑,一边跑还一边说:“药方找子卯叔去拿!”巫朝一走,房内就清净了下来,李浔又将棉帕沾了热水,给他擦了擦脸。李重华看着面前这个垂眸给自己擦手的人,很难将他和那个杀伐果决的九千岁联系起来,像是从寅虎到卯兔,他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一个可以烙上他的痕迹的、也算作可以属于他的人。而这个时候,李重华忽而就产生了一种十分强烈地冲动,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有关于李浔的过去的冲动,关于那些他不知道的、李浔却又不能忘记的过去。他是从哪里来的?有着怎样的从前?受过什么样的伤?吃过多少的苦?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一道经年难愈的伤,散着醉人的玉兰香气?为什么无人的时刻也会那么孱弱无助?为什么模样浪荡过去却阴郁寡言?李重华想知道这些,李重华想知道更多。他不想坐在他身边、躺在他身侧的人永远都是一团迷雾,看得不清,伸手触碰也会化作飘散而去的烟。他要李浔是真实可触的,也希望可以是毫无芥蒂的。“你们像是从前就认识的。”于是他很拙劣的、很生涩地开始问,眼神也有些闪躲。李浔很轻地笑了一下,仿佛这就发现了他的小心思,但还是回答。“是,我们从前就认识了。”“在来京都之前吗?”“嗯,在来京都之前。”他抿了一下唇,“喔,我原以为你们的是旧友,可他又总对你说那样的话,如今倒是有些理不清了。”“他向来看我不惯的。”李浔伸出拇指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他的唇。“你想知道我的过去?”直接挑明了李重华的小心思。被如此说破了,他也就不再藏了。“嗯,但也不知你愿不愿意说。”“真是。”李浔笑着摇了摇头,像是拿他很没有办法一样。“你若想听,告诉你也没什么,都是些陈年旧事了。”他即刻抬头看向了李浔,谁知李浔又接了后半句的话。“但不是现在,再过些日子,等有些事情做完了,就什么都能与你说了。”说这些话的时候,李浔面上的情绪很淡,淡得不像是在提及他自己的过去。有些事情,李重华细细地琢磨了一下这四个字,想问,又直觉问不出什么,便只能就此作罢了。“那你呢,从前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,与我说说?”李浔忽而就开口问起了他。他怔愣了一会儿,心口开始微微地发麻,那股麻意一直窜到了他的指尖,让他的手不住地颤抖,进而催生出一种病态的凉意。“有趣的事儿我记不清了,母后薨了后,我在冷宫生活了很久。”李重华试着攥紧自己的手,却不得其法。“其实冷宫里的事儿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,只记得……”他停住了,看向李浔。“只记得什么?”李浔问他。作者有话说:我生病了,噩耗。(大家想要给我一点点关心吗?)【柒拾捌】关山难越“只记得将我带出冷宫的,是晏鎏锦。”他记得很清楚,那是盛元十三年六月十七日,一只花雀飞进了冷宫的殿中,那是自打他住进冷宫起,见过色彩最明艳的东西了,听着那清灵的叫声,他不自觉地就追了上去。但花雀飞出了冷宫,他出不去。朱红斑驳的宫门被粗重的铁锁扣着,朽坏的门勉强能打开半掌看向冷宫外的缝隙,他站在那里看向花雀飞向的地方,看见了晏鎏锦。彼时晏鎏锦一身石蕊红的交襟交领大襟,披了一件坠着各色剌子的马甲,色彩艳丽的像站在他肩上的那只花雀。在看见了他之后,偏着头问:“你是?是皇弟吗?”他记得自己没说话。“你是我的皇弟吧,是叫淮清对吗?”那个时候晏鎏锦一十四岁,他有着一张很温和的脸,像他的母妃淑妃,很让人想要亲近。“可这里是冷宫,为什么你会在这里?”从盛元七年到盛元十三年,皇后薨了六年,她的嫡子在冷宫中被锁了六年,终于有人问起他为什么会在这里,但还是没人给他答案。“你犯了错吗?”晏鎏锦问他,但又自己给了自己回答。“不,皇子就算犯了错也不应该在冷宫,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?”他还是没说话,因为他不知道。而后晏鎏锦走近了,一双洗得白净、染上了熏香的手伸进那到缝隙握住了他的,很是郑重地说:“你是我的弟弟,我会帮你的,我去找父皇,你等着我,等我把你救出去。”晏鎏锦也确实没有说谎,半旬不到他就从冷宫当中出了去,而又过半旬,他搬进了东宫,被冠以这天下的储君的名号。偶尔他会觉得是一场大梦,因为只有梦才会如此怪谬。这些话其实说出来也没有什么,从前他看得重,如今倒是不太在意了,犹豫了那么少许,也只是因为怕李浔听见了会不高兴。“喔,晏鎏锦。”李浔调着嗓音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,李重华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。故而问他:“我记得你说过,什么我与他之间的腌臜龌龊之事。”仅是将这些话说出来,他都觉得有些不适。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?”旧事重提,李浔难得地展露出了几分不自在的神色。“他自己说的,一些暧昧不清的话,加之你从前对他确实亲近,而且……”“而且什么?”李重华不否认李浔前头说的那些话,从冷宫出来后的那半旬日子,他暂住的就是晏鎏锦殿中,往后亲近些也是自然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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